第二十一章(第4/7页)

她回想起其他一些女人,她们从外地来到了戈镇,但并不喜欢这个市镇。记得某教区牧师的太太,对待来客态度十分冷淡,于是镇上谣言四起,说她曾经说过“这儿的乡巴佬在应答祈祷文时是那么热诚,我可实在受不了。”人们还有根有据地说那位太太的紧身围腰里衬着许许多多手绢呢!哦,镇上的人一见她就要哈哈大笑。当然,不到一两个月,那个牧师和他的太太就被撵走了。

随后又来了一个神秘的女人,她的头发是染过的,眉毛也是画上去的。她穿着英国式紧身短上衣,身上散发出难闻的麝香味道。她一个劲儿跟男人们卖弄风情,她打官司,却要他们先给她掏腰包。她嘲笑维达在学校联欢晚会上的朗诵节目。走时,她连住旅馆的钱都付不出,还向人家借了三百块钱。

维达自己坚信,她是很喜欢卡萝尔的,但又幸灾乐祸地把她和镇上那些喜欢诽谤的人相提并论。

维达对雷米埃·伍瑟斯庞在圣公会唱诗班里唱歌很欣赏。她在卫理公会联欢会上和时装公司里,还跟他认真地讨论过天气问题。可是直至她搬到格雷太太兼供膳食的公寓大楼以后,才算真正了解他。这是在她向肯尼科特求爱失败以后的第五个年头。她已经三十九岁了,雷米埃说不定还比她小一岁。

她的确诚心诚意地向他说:“哎唷!就凭你那么聪明机智,那么圆熟老练,此外还有那么一副天生的好嗓子,真是前途未可限量!你在《来自坎卡基的姑娘》这台戏里演得很出色。站在你跟前,我简直就像个傻瓜一样。你要是真的去演戏,我敢说,你说不定会跟明尼阿波利斯的那些名角一样叫座呢。不过,我说现在你做生意可也不赖。这也是一种富有创造性的事业。”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雷米埃手里拿着苹果酱的碟子,叹了一口气说。

他们两人都觉得自己生平头一遭找到了彼此可以推心置腹的伴侣。他们瞧不起银行职员威利斯·伍德福特和他的那位一天到晚为孩子们操心的太太,他们也瞧不起沉默寡言的莱曼·卡斯夫妇,还有那满嘴都是俚语的旅行推销员以及格雷太太那里其他胸无点墨的房客。他们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一直坐了很久。他们觉得两人能够在一起谈谈心,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像萨姆·克拉克和哈里·海多克这号人,对音乐、绘画,还有教堂里娓娓动听的讲道和艺术性确实很高的电影一点儿都不热心,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像卡萝尔·肯尼科特这种人,对所有这些艺术玩意儿又强调得太过分了。人们固然应该欣赏美的东西,不过,同时也要讲求实际吗——他们应该从实际出发来看待事物才好。”

维达和雷米埃这时笑容满面,把盛着泡菜的印花玻璃碟子传来传去。他们看到格雷太太的晚餐桌布上,仿佛闪耀着他们之间亲密友情的光辉。他们情不自禁地谈到卡萝尔的玫瑰红小圆帽,卡萝尔有多么惹人喜爱,卡萝尔新买的浅口皮鞋,卡萝尔认为学校纪律不宜太严的错误论点,卡萝尔在时装公司里又是多么雍容大方,末了,还有卡萝尔的那些令人难以琢磨的、老实说好像有些神经质的狂妄思想。

他们两人又谈到:雷米埃在时装公司橱窗里把各式各样的男衬衫陈列得很好看;雷米埃上星期天在礼拜堂里为奉献仪式伴唱,实在唱得好,事实上,没有一首新的独唱曲能比得上《金色的耶路撒冷》那么悦耳动听;雷米埃又是如何去缠磨久恩尼塔·海多克的,只要她一跑到店里来指手画脚,他就干脆对她说,她使劲儿要让人们知道自己有多么精明能干,所以她说的也不是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到头来还是徒劳;反正这个皮鞋部现在是归雷米埃经管的,要是久恩尼塔或是哈里觉得不满意,尽可以另请高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