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7页)
肯尼科特毕竟是个须眉汉子,很有一套办法的。他抚摩维达的手,漫不经心地用胳膊搂着她的肩膀。
“快撒手!”她厉声说道。
“你真可爱呀。”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用试探的口吻说道。
她虽然在拼命躲开,心里却很想跟他靠得更近些。他俯下身子来,两眼故意直瞅着她。她低眉直瞅着他放在她膝盖上的左手。她突然蹦了起来,开始乒乒乓乓地洗起盘子、碟子来了。肯尼科特也帮着她一起洗。那时,他感到有些懒怠,所以并没有继续进行试探——反正由于职业关系,他对女人家实在是太了解了。她心里很感激他,因为他所谈的话与她根本无关,好歹使她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知道她好不容易把一些荒唐的念头给遏制下去了。
一个月以后,有一次乘雪橇外出活动的时候,他们两人正好坐在一块儿,身上盖着水牛皮车毯。他低声贴耳对她说,“你虽然自以为是一个成年的教师,实际上还不过是个小娃娃呢。”他把胳膊伸了过去,想搂抱她,可她却偏偏不答应。
“难道说你不喜欢这个可怜的、孤独的单身汉吗?”他傻里傻气地嘀咕着说。
“不,我不喜欢你!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你不过是骗骗我罢了。”
“你真不觉得害臊吗!说实话,我可非常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呀。我根本也不会让自己喜欢你。”
他一个劲儿想让她靠近自己身旁。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随后她掀开车毯,跳下了雪橇,和哈里·海多克一起跟在雪橇后面奔跑。下了雪橇以后,大家就都跳起舞来,这时候,肯尼科特一心一意跟那个模样儿长得水灵灵的莫德·戴尔在一起,维达却大声叫嚷着要跳弗吉尼亚舞。尽管她好像并没有去仔细观察肯尼科特,但她也知道他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维达·舍温的初恋——也就到此结束了。
他一点儿都没有表示过他还记得他是“非常喜欢”她的。她还是一往情深地期待着。她虽然沉醉于这种期待之中,但她又意识到自己心有内疚。她自言自语:因为他只表达了一部分感情,她根本不要这样,要是他不能倾心爱她,那么,她决不肯让他碰她一下。她发现她的这些想法也许是自欺欺人时,不由得又对自己表示极端蔑视。她要用祷告来战胜自己这种窘困的心情。她身上披着粉红色法兰绒睡衣跪在地上,稀稀落落的头发披在后背上,她的前额有如悲剧里的假面具一样令人感到恐怖,她把她对上帝的儿子——耶稣的爱和她对凡夫俗子的爱混为一谈,而且还暗自纳闷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哪一个女人像她那样亵渎过神明。她甚至还想当修女去,永远虔信敬慕上帝。她还买了一串念珠,但她毕竟是个虔诚的新教徒,因此也不敢使用。
无论是她学校里或是同宿舍的好友,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有过这么一段深藏不露的风流韵事。他们还说她“非常乐观”呢。
维达一听到肯尼科特快要跟一位年轻漂亮的,而且还是来自圣保罗的城市姑娘结婚,这时她心里感到完全绝望了。
她向肯尼科特表示祝贺,并且还漫不经心地向他打听结婚的时刻。到了那个时刻,维达便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想象着他们在圣保罗举行婚礼的情景。她充满着一种连她自己都会感到吃惊的狂喜心情,好像在冥冥之中跟着肯尼科特和那个窃据她的位置的姑娘,跟着他们一起上了火车,度过了整整一个黄昏和一个夜晚。
她心里又很坦然地想到,觉得自己这样做也并不可耻,因为她自己和卡萝尔之间本来存在着一种神秘的关系,她通过卡萝尔仍然可以和肯尼科特在一起,而且她还有权这样做。
卡萝尔在刚到戈镇的头五分钟里,就给维达看见了。维达目不转睛地盯住从她跟前开过的那辆小汽车,盯住肯尼科特和他身旁的那个姑娘。维达虽然处在这种朦朦胧胧的移情境界之中,但并没有产生人们常有的那种忌妒心理。她深信,既然她通过卡萝尔接受了肯尼科特的爱,那么,卡萝尔就成为她的一部分,好比是她魂魄的附庸,一个比自己更为高大、更加可爱的形象。她看到卡萝尔迷人的魅力、乌光闪亮的鬈发、俊俏的脸孔和粉嫩的肩膀,打心眼里感到喜欢。但她突然发火了。因为卡萝尔两眼总共只乜了她四分之一秒钟,但对路旁一座老式谷仓却看了很长时间。维达觉得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卡萝尔至少也应该感激她和重视她,一想到这里,她简直义愤填膺了;但是,她意识到自己身为教师,就千方百计把这一片痴情给遏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