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鲜红的雪并非从空中落下(第14/17页)
新的部队给我们配发了卡宾枪和弹药。另外,我还得到了一套旧衣服,这套衣服原本是一套白色的伪装服,包括一件夹棉外套和一条裤子。但我们没有得到钢盔。寥寥无几的几座房屋被挤得满满当当。我们班住进了一间棚子里,构成棚壁的木板间的缝隙非常大,透过缝隙,狂风席卷着冰冷的雪花吹进棚子里。我们尽量用地毡把这些缝隙覆盖上,棚内只有潮湿的稻草可供我们睡觉。可尽管如此,还是比我们在冰冷的草原上露营要强得多。第二天早晨,我们得到了一些热饮,尽管是替代品咖啡,但它至少让我们的体内产生了一丝温暖。
12月15日。我的情绪已经跌至谷底。我们获知,已经有一群士兵坐着卡车离开,现在,我们也要跟着三辆突击炮和两部卡车撤离。据说,那些离开的士兵来此之前属于一个惩戒连。真是谣言满天飞!
我们出发了,一直向前,朝着前线的某处而去。雪下得更大了,很快,我们便只能看见前方一片白色的地面,只有偶尔出现的灌木丛将其打断。阵地在哪里?如果它们真的存在,肯定也已被积雪覆盖。身后的房屋早已消失在这片雪幕后。在这片冬季的荒原上,队伍里的中士似乎显得局促不安。他决定在一道宽阔的峡谷前停下。
突然,某个地方传来了步枪的射击声。几个身影穿过纷飞的雪花出现了,跟着我们跑入了峡谷中。他们是从敌人那里逃出来的德国士兵。他们告诉我们,从昨天起,他们就在这片积雪覆盖的荒原上迷了路,到处都是俄国人,他们完全是因为运气好才没有落入敌人的手中。他们所属的战斗群驻守在冰冻的奇尔河畔,昨天,一群苏军坦克搭载着步兵打垮了他们的防御。幸存的德军士兵四散奔逃,此刻正在这片大草原上四处游荡。在刚才的交火中,一名士兵身亡——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因为昨晚睡着后,他的两条腿都被冻僵。在我们前方的苏军士兵正忙着架设起四门迫击炮,准备对我们开火。
我们的中士犹豫不决,他派一名传令兵回去,要求三辆突击炮赶上来。只要它们赶到,我们就将对敌人的迫击炮阵地发起进攻。我们等待着——由于天寒地冻,我们在雪地上挖了些藏身处。有那么一刻,我们身上很暖和,因为刚刚经历了行军,但随着风力加剧,寒风透过衣服传到身上,使我们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瓦利亚斯不时地用手拍打着小腿、胳膊和肩膀。他所得到的冬衣太短,脚上穿着双裂了缝的旧毡靴,这双靴子是从一名阵亡的士兵脚上扒下来的。格罗梅尔也穿着一双旧毡靴,他的大衣破破烂烂,是那种薄薄的陆军款式。但他说里面还穿了件很暖和的羊羔毛背心,在集体农场时,另一名士兵试穿过这件背心,结果发现它太紧了。格罗梅尔的头上戴着顶俄国的毛皮帽,这是一名突击炮组成员给他的。结果,这让他看上去像个俄国佬,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称他为“伊万”。我身上穿着那套伪装服,遮风挡雪的效果相当好,可在这个血腥的国度,我仍觉得冷得可怕,拿破仑和他的大军就曾在此全军覆没。那段历史的详情,我曾在书上读到过,现在,轮到我亲身经历这一切了。自己可能会在这片白雪皑皑的荒原上负伤,无助地躺在地上,直到身体慢慢地被冻成冰块,想到这些便让我不寒而栗。
突击炮怎么还没来?我们左等右等,然后——太迟了!我们听见了迫击炮弹破空的呼啸,尽管炮弹的落点离我们稍有些距离,可尖啸的弹片四散飞溅,从我们头上不远处掠过。这种情况并未给我们造成太大的恐慌:我们曾经历过比这更为严重的状况。我甚至决定站起身来,这样便可以让双脚活动一下。接着,一发炮弹在我们对面的斜坡上炸开,我们甚至能看见弹片在雪地上嘶嘶飞过。一名士兵大叫着,我觉得左膝盖下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他们召唤着我们组里的医护兵,此时,这位医护兵正在照料一名大腿处被弹片划伤、血流不止的伤员。这名伤员穿着蓝色的军装,是空军野战师里的一名二等兵,他所在的部队被打垮后,他和另外三个人加入到这支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