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鲜红的雪并非从空中落下(第16/17页)
医护兵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可我没办法行走,”我忽然感到一阵紧张,每当焦虑感出现时,我总有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医护兵点点头,“还有个二等兵也负了伤,我想让他搭乘突击炮回去,但他们的车子里放不下一具担架。”
该死!现在,我得到了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可我却走不掉。还有什么比这更倒霉的吗?但我随即又得到了一线希望,医护兵返了回来,告诉我说,今晚我们将待在峡谷里,并会获得补给。然后,我们应该会跟着补给卡车返回集体农场。至于补给车辆何时到来,他不知道。我们只能等待。
好吧,这意味着什么呢?要等多久?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这真的无关紧要,因为我知道,我很快就将踏上通往安全之处的路途。但我现在还没有到达那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左思右想。我无法相信自己能离开这里——离开这片白雪皑皑的草原,它对任何人都不抱同情,它只会加剧我对负伤或被冻死的恐惧。但接下来敌人的进攻——这是我们无法抵挡的——将改变一切。我无法行走,我将不得不留在这个糟糕的雪坑里等着结局的到来。我只能祈祷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上帝肯定听见了我的祈祷,因为补给卡车比预想的来得早些。他们还带来了命令,让我们这支队伍立即出发,据报告,敌人已经突破了集体农场的侧翼防御阵地。卡车司机急着回去。瓦利亚斯和格罗梅尔把我扶上了车,那位二等兵的三个朋友也帮着他上了车。我们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背靠着车厢的侧板。那位二等兵疼得很厉害,他呻吟着向他的几个朋友告别。
一想到格罗梅尔和瓦利亚斯还将继续留在这里,离开的兴奋感大打折扣。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些东西,越来越强烈,我的眼睛潮湿了。此刻的情形就像是我抛弃了他们。身处这些陌生的士兵中,我们三个亲如兄弟。我们在一起同甘共苦,尽己所能地相互帮助。他们向我挥手道别时,格罗梅尔用手臂擦着眼睛,瓦利亚斯则试图以夸张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大胆地宣布:“别忘记向蒂沃利的金发女招待打个招呼,告诉她,我很快会到那儿安排跟她的约会的。”我强迫自己笑着,并向他保证,我会告诉她的。随后,卡车驶入了黑暗中。
尽管卡车的车厢上蒙着帆布,可寒风还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冻彻骨髓。卡车沿着突击炮履带碾出的车辙印行驶着。每当汽车驶过隆起的地面,我们都能感觉到车厢的颠簸。那位二等兵轻声呻吟着,似乎处在极大的痛苦中。除了包扎些绷带外,医护兵为他做不了什么。他摸索着口袋,掏出一包Aktive递给我。相对于手卷的香烟,Aktive就是我们所说的现成的香烟。
我很感激,因为我那烟草袋里,粗劣的烟丝已经见底了。我们俩默默地吸着烟。卡车颠簸着,猛地来了个急转弯。我感觉到膝部的疼痛,负伤的二等兵强忍着伤痛,呻吟着:“真他妈糟糕!起初,你白天盼夜里等,想负上个Heimatschuss,结果,一切都变了!你甚至对此高兴不起来,因为你不得不满怀羞愧,悄悄地离开那些战友。这些可怜的小伙子们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乡吗?”
幸亏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我的脸,也感觉不到自我们离开后,我的喉咙里涌动着的酸楚。甚至连辛辣的烟草也无法驱散这种感觉。
到达集体农场时,天色已近拂晓,营地里弥漫着一种常见的气氛。一些人正等着卡车的到来。我们听见西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坦克炮火。一名军官允许一些衣物被装上了卡车。一位下士和另外两个人上了车,坐在这些包裹间。其中的一个人头上裹着绷带,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认出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