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第19/22页)
我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先确定某人是一个风派人物,然后再去凑证据。我是先有证据,后做结论的。证据之一是詹牧师的藏书。书名、购买日期、扉页上的题字或批注之间的关系,颇耐人寻味。为方便读者起见,我选中其中一小部分做成了一份表格,现公之于众,以醒后人。
由此表不难看出,詹牧师的观点和立场,随机性很强;往好里说,也是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
不久前,我又去詹牧师当年所在的教会做了一次采访,所得的印象也与前相差不多。
他早年的一位教友说:“詹鸿鹄一向是赶潮流的,没有自己的主见。五十年代他退出教会时把宗教贬得一钱不值,后来教会重新恢复活动时他又来祝贺。”
他早年的一位学生也证明:“詹先生还在留言簿上写了一位名人的话,‘人在精研哲学之后重新皈依的那位上帝,和由于对哲学知之不深而远离的那位上帝,根本不是同一位上帝’。”
现任主讲牧师何少光说:“鸿鹄是有意重新‘出山’,托人和我提起过。我倒是没意见,但一来人事方面没有名额,二来嘛,别人都担心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又来个反戈一击。唉,鸿鹄当年的学生目前都在教会中负一定责任了,经常接待外宾,他自己反倒落得传电话。他当年要是不……唉!鸿鹄一生善良、勤勉,吃亏就在赶潮流上。”
还有两份材料可以证明,詹牧师确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其一是詹牧师于一九六六年十月写的一份声明;其二是他于一九八一年十月写的一份申请书。两相对照,一斑可见全豹。
放弃硕士学位声明(节录)
……我是个资产阶级臭知识分子,几十年来一直迷恋于成名成家,陷进了封资修的臭泥塘,不能自拔;自以为有学问,看不起普通劳动人民,迷失了政治方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春雷震醒了我,使我心明眼亮。我现在郑重声明:从即日起放弃硕士学位,甘当人民的老黄牛。同时声明:于明日下午三时烧毁我的所有著作。我是心甘情愿的。在革命派的帮助下,我认识到我过去的全部著作都是资产阶级反动立场的产物,无非一堆废纸,不烧何用?!……
博士学位申请书(节录)
……我平生的志愿就是做自己祖国的博士……我决心努力攀登哲学高峰,写出《中国宗教思想概论》,作为我的博士论文。
我已于三十多年前就获取了神学、史学两项硕士学位。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努力奋斗,刻苦钻研,坚持不懈。在严酷的考验中,我的愿望深埋心底,耐心等待。我终于盼到了今天。学位委员会的成立,燃起我希望之火,召唤我纵马登程。祖国正是百废待举,备需人才之际。我虽年迈,但壮心犹存;唯其年迈,才当百倍抓紧,万倍努力。“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决心尽残年之微力,写好博士论文,为四个现代化做出贡献……
〔注十六〕据调查,“声明”和“申请”都没有贴出、寄出过。
詹牧师写完了“声明”,征求詹夫人的意见。詹夫人不答,默然垂泪。詹牧师也没了主意。半天,詹夫人才说:“你要不去埋那把刀子,何至于引得他们来抄家?”
詹牧师有一把很漂亮的蒙古刀,纯粹的工艺美术品,但他担心被人告发为“私藏武器、妄图变天”,在一九六六年的一个深夜拿出去想埋掉,结果被几个红卫兵抓住。
“我不去埋,他们也要抄的。”詹牧师愧然答道。
“我们不如回老家去,省得被他们赶。”詹夫人说。
“不知家里的房子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