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渴求名誉(第14/16页)

靠着这种残酷的剥削,共和国的一切高贵事物才有了它们的基础——无论是公民文化,对自由的热切信念,还是对羞辱和坏名声的恐惧。有了其他人的强迫劳动,公民才有闲暇献身于共和国。不仅如此,奴隶还满足了更微妙、更恶劣的需求。“没有其他人的所失,就没有一个人的所得。”38罗马人认为理所当然。一切地位都是相对的。如果所有人都是自由的,自由还有什么价值?连最穷的公民也知道,他比待遇最好的奴隶高贵。不自由,毋宁死。共和国的全部光荣历史都证明着这一点。接受被奴役的地位,就应该接受奴隶的命运。罗马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人们想不到去质问奴隶遭受的残酷剥削,更不用说奴隶制本身的合法性了。

奴隶也接受这种逻辑。没有人反对自由与不自由的界限,反对的只是自己在其中的位置。起义军的追求不是打破奴隶制,而是先前主人们的特权。因此,他们会时不时强迫罗马俘虏相互角斗:“原来的演员现在成了观众。”39只有斯巴达克是为真诚的理想奋斗,在古代世界的奴隶起义领袖中鹤立鸡群。他力图在追随者中建立平等主义,均分战利品,禁止他们私藏金银。这种乌托邦似的尝试未能成功。大肆抢劫的机会太有吸引力了,绝大部分奴隶都无法抗拒。罗马人相信,这是奴隶没有把握住命运的另一个原因。跟意大利的诱惑相比,家乡的沼泽地和森林算得了什么?面对抢劫的贪婪欲望,起义军的自由梦想屈居其后。在罗马人看来,这是他们“奴性”的有力证据。40确实,奴隶们只想过上主人那样的生活,享用其他人强迫劳动的产品。即使在横冲直撞的时候,奴隶们仍是罗马理念的一面镜子。

毫不奇怪,看着奴隶们成功地抢过来杀过去,罗马人慌了。格利乌斯的军队已遭败绩,共和国的其他军队远在海外,突然之间,危险迫近首都。克拉苏行动了。以前没有机会,他也不曾吹嘘可以养起一支私家军队。现在不一样了。他在元老院的支持者也被动员起来。经过一场激烈的辩论,两位执政官被剥夺了两个军团的指挥权,全部转给克拉苏。这位最高统帅立刻开始征兵,把军队扩大了4倍。既然赢得了成为共和国拯救者的机会,他不打算浪费。有两个军团违令与斯巴达克交战,结果遭到失败;克拉苏的反应是恢复恐怖的古代“十杀一令(decimation)”,不分遵令者与违令者,勇敢的与胆小的,每10人挑出一个,毒打至死,还强迫其他人在一边观看。军令的威严建立起来。与此同时,克拉苏也向敢于加入斯巴达克的奴隶发出了警告:别指望仁慈的对待,这位将军对自己人都这么严厉。尽管冷酷无情,克拉苏总是再三考虑后才行动。借着一个血腥的姿态,这位无耻掠夺房产的百万富翁摇身一变,成了旧价值观的坚定支持者。克拉苏当然清楚,恢复罗马人的传统纪律肯定能打动共和国的选民。

克拉苏牢牢地树立了自己的权威,开始加固首都城防。斯巴达克的反应是退到更远的南方去。在那里,他能找到新的兵源。离开兴旺的、城镇林立的中意大利,起义军穿行在一个个沉闷的大庄园间。荒凉的平原上,只有一些锁在一起的奴隶劳作着;山地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除了偶尔有来自外国的奴隶赶着牲畜走过。曾经一派繁荣景观的城镇和乡村,如今成了“意大利荒原(Italiaesolitudo)”。克拉苏赶着起义军远离罗马,穿过荒原,最终将他们逼到靴状半岛的脚后跟处。此时冬天已临近,为免猎物逃脱,克拉苏从海岸一端到另一端建起一道封锁线。斯巴达克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他发动了两次拼死反击,企图打破军团的壕沟与高墙防线。两次都没成功,克拉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同他的猎物一样,克拉苏也快绝望了。没有时间了,另一个远比斯巴达克危险的敌人逼近了。在西班牙待了五年后,庞培正在赶往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