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渴求名誉(第13/16页)

对罗马人来说,角斗业之所以有吸引力,其中的异国风味非常关键。共和国的战争离意大利越来越远,人们担心罗马的尚武精神会逐渐消失。公元前105年,角斗业成为罗马第一项由政府组织的运动。执政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让民众近距离感受野蛮人的决斗。因此,角斗士不是打扮成军团战士,而是以共和国敌人的奇异面貌出现——萨谟奈人、色雷斯人或者是高卢人。然而,除蔑视和厌恶外,在广场这个罗马的心脏地带,他们也激发起人们的钦佩之情。尽管上流社会假装这项运动只是为平民举办的,但事实上,角斗士的勇气感染了每一个人。“即使倒下了,他们也不失尊严,更不用说奋力搏斗的时候了,”世故的西塞罗热情地赞道,“除了已死去的,你可曾见到倒地的角斗士扭动过脖子?”36在被击败的外国奴隶的身上,罗马人发现了某种他们极为敬佩的精神。

角斗士是一面镜子,扭曲地映照着观众的形象。通过这种最原始、最激烈、最野蛮的形式,罗马人体会到追求荣誉的后果。竞选执政官的元老和为生死而战的角斗士有什么真正区别吗?打一开始,两者都让罗马人激动不已。在共和国这样的社会中,人们对暴力着迷是很自然的。场面越是血花四溅,罗马人越是着迷。这种残杀的警示意义也是惊心动魄的。一旦竞争的意志摆脱了一切禁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角斗士提供了明白无误的例子:不是像罗马人那样受到传统与责任的约束,而是像野蛮人一样搏斗;鲜血流淌在沙地上,尸体用钩子拖走。内战中,共和国濒临崩溃的边缘;如果它真的灭亡了,公民将和奴隶一样,免不了这样的命运。

然而,之所以将角斗士训练学校集中在远离罗马的坎帕尼亚地区,人们还有另外一个理由。罗马人认识到角斗士精神的野性和凶残,担心它会在公民中生根发芽。公元前73年夏,人数不足100的角斗士逃跑了。罗马人如临大敌,派出了3000人的军队,由一位司法官率领着去对付他们。逃亡者躲藏在维苏威火山的山坡上,罗马人扎下军营准备困死他们。角斗士知道对手软肋的位置。山坡上长满了藤蔓,角斗士利用它们结成绳梯,滑下悬崖,绕到罗马人背后发动进攻。军团溃散了,角斗士夺取了营寨。更多的逃亡者加入进来。他们熔炼了脚镣,打造出剑;训练捉来的野马,组织一支骑兵。坎帕尼亚地区刚刚从苏拉造成的浩劫中恢复,现在又遭到奴隶们来回地冲杀劫掠。诺拉再次被围,再次被抢劫。又有两支军队溃败,一位司法官遭重创。他的侍从和座骑都被活捉了。

原是临时拼凑的游击队现在成了一支有严明纪律的庞大军队,人数达120000。这应归功于最先发动起义的领导,一个叫斯巴达克的色雷斯人。成为奴隶前,他曾是罗马人的雇佣军。斯巴达克不仅有着角斗士的强健体魄,也非常机敏老练。他认识到,如果起义军一直待在意大利,被激怒的主人消灭他们是早晚的事。公元前72年春,他带着队伍向阿尔卑斯山进发,背后有格利乌斯·帕布利克拉率领罗马军队追击。多年前,格利乌斯曾拿雅典哲学家开玩笑,让朋友们乐不可支。此时,他刚被选为执政官不久。在他同斯巴达克交战前,起义军已经遭遇守卫北方边界的罗马军队,并打败了他们。通向阿尔卑斯山的道路打开了,自由的大门打开了。然而奴隶军没有“进门”。他们掉头南下,与格利乌斯的军队擦肩而过,重新回到前主人的心脏地带。那是他们先前竭力要逃出的地方。

罗马人对此大惑不解。一种说法是他们太自信了:“奴隶都是笨蛋;因为许多人的加入,他们愚蠢地有了信心。”37事实上,发现意大利还有那么多别的奴隶,角斗士们的确倍受鼓舞。在共和国的征服战争中,抢夺来的人口一直是战利品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确立了霸权,罗马人在地中海地区转运俘虏和商品一样便当。奴隶贸易极其繁荣,造就了历史上规模空前的人口转移。可能有数以百万计的人被割断与故乡的联系,带到帝国的中心,为他们的新主人流血流汗。最穷的公民都可能有一名奴隶,富有之家就更多了,多到有的奴隶没有活可干。为了证明钱没白花,主人不得不挖空心思,为他们想出一些奇怪的工作,诸如拂去塑像的灰尘、写请帖、缝制紫色的衣服等等。当然,就奴隶而言,这些活太轻巧了。但绝大部分奴隶都得累死累活地干,尤其在乡村,那里的奴隶处境最糟。他们被成批地买下,烙上印记,戴上镣铐,然后就从早到晚地忙活。晚上,他们被锁在拥挤的大棚子里,没有一点儿个人空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给他们的食物仅够活命。“治疗”疲劳的办法是鞭打,对不服从者,有精于各种酷刑的人收拾他们,有时会直接处死。残废与年迈者干脆赶出家门,就像对生病的牛和破裂的酒坛一样,根本不关心他们会不会饿死。总而言之,罗马的农学家不厌其烦地提醒读者,为无用的工具花钱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