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由女人见证之年代(第42/48页)

毋庸讳言,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新生代女性,表面看来头脑似乎史无前例地简单了,而实际上史无前例地精明、史无前例地富有心机了。所谓“内方外圆”,普遍的从前时代的中国女性,即使外“方”,即使表面上见棱见角,其内心也往往是“圆”的,女人天性的成分居多。所以从前时代,最不服气男人的女人,也往往最终在与男人的较量和竞争中败北,被男人降服。而男人利用制胜的,往往是女人天性中的某些弱点。当然,个例总是有的,比如武则天、吕后、慈禧、凤姐……正因为太是个例,所以从前的女人们即使心中暗暗钦佩也不敢公开地表示,所以从前的男人们一再地通过文学和戏剧历数她们的阴险歹毒。相比从前时代的中国女性,尤其是遵循传统的行为典范的女性,20世纪90年代的新生代女性们,具有明显的反传统、反礼教、反淑女型典范的时代倾向。这意味着是她们以新一代的整体姿态对一向由男人们安排社会秩序、安排女性命运的现实的挑战。这种挑战是初级阶段的,是无数个体成功欲望的本能汇聚在一起所呈现的;其个体“战术”也是初级阶段的,简单的,相似的,无非以男人之道还治男人之身,反过来利用男人与女人打交道时的天性弱点罢了。她们中许多人因而成功了一些事情,许多人也为成功付出了必然的代价。那代价使她们年纪轻轻心中便充满了沧桑感,使她们表面看来朝气蓬勃着、精神抖擞着、姿态生动着,而实际上已陷入疲惫,已经从心理上过早地老了。

于是她们中派生出了女“独身族”。

她们成功了或失意了、受伤了以后,从社会大校场上抽身便走,这意味着人生“战略”上的一种转移或撤退。倘为成功者,带着伤痕大隐于市,体会功成身退的自慰。毫无家族权力背景的女性,徒手打天下并且获得某种成功居然不曾受过伤,在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这样的事是不多的。倘为失意者,则一边自疗伤口一边总结教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失意本身即伤痕,而且大抵又是由男人造成的。这一类女性不仅内心更加地“方”了,而且其外也不复“圆”。那曾“圆”过的外形变得模糊了,晕开了,边线若有若无了。如果说晕是月亮的框子,那么以守为攻是她们的心理的框子。她们的心理在那一框子内其实并不万念俱灰,而是处于高度的“备战”状态。倘她们东山再起拥有了一定的实力,她们往往对男人具有报复性。即使并不如此,也往往对男人不屑一顾,予以轻蔑。当然,也有人陷于较长久的自哀自怜不能自拔。更有人并不急流勇退,以独身“女强人”的姿态为自己标定一个比一个高的目标,鼓励自己实现一次比一次大的野心。企图在这种无休止的过程中忘记自己是女性,仿佛变成了中性人。

女“独身族”们几乎没有不自言独身潇洒、独身也美好的。

然而我们知道,女性一旦成熟为女人,独身肯定是不自然的,不美好的。

独身只在一种情况下可称为理智的选择,那就是形式上的糟糕的婚姻。

这一种相对性,决定了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独身的选择起点是较低的。

她们也知道这一点。

知道而偏说独身的潇洒和独身的美好,足见她们是多么的言不由衷,又是多么的内心苦楚。

让我们祝愿她们都能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告别她们本性上其实并不愿恪守的“独身主义”。

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一些女大学生们,第一崇拜财富,第二崇拜权力,第三崇拜明星,第四崇拜女性的性魅力,第五,具有极端地自我崇拜……因人而异,还可以列出另外的许多条。但前四条无疑已包含了她们最主要的崇拜内容,无非顺序的先后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