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咒法宫(第10/14页)

“不是。”

“那么,脸颊是吗?额头是吗?头是吗?”

“不是。那些都不是橘逸势。”

“那么,躯体是橘逸势吗?”

“也不是。”

“那么,手臂是橘逸势吗?”

“不是,手臂是手臂。手臂不是橘逸势。”

“那么,脚是橘逸势吗?”

“不是。”

“既然如此,我就夺走你的两只手臂。去掉两只手臂之后,剩下来的是谁?”

“是我啊,橘逸势。”

“那么,再夺走两只脚呢?”

“剩下来的还是我,橘逸势啊。”

“那么,先前你说不是橘逸势的东西,我全部夺走。”

“全部?”

“现在已夺走了两只手臂和两只脚。然后,再夺走躯体。接着再夺走眼睛,其次是耳朵。嘴巴、鼻子、头也通通夺走。结果,剩下的是什么?会剩下橘逸势吗?”

“不,什么都没有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我夺走的东西,全都是你先前说不是橘逸势的东西。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

“这就是空。”

“什么?”

“那我再问你一次。”

“嗯。”

“眼睛、耳朵、嘴巴、鼻子、头、躯体、两只手臂、两只脚,全在那里。那是橘逸势吗?”

“是。”

“那么,如果是一具死尸,又当如何?”

“什么?”

“橘逸势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子、头部、躯体、两只手臂、两只脚,全都在那里。只不过它们依附在死尸之上,又当如何?橘逸势的死尸,是橘逸势吗?”

空海问道。

“唔……”逸势呻吟起来:

“我是儒者。”

“儒者又怎样?”

“以儒者的立场来说,答案只有一个。橘逸势的死尸,不是橘逸势。”

“那正是空。”

“空?”

“那么,我再试问。”

“又要问?”

“橘逸势到底是什么?到底基于什么,让别人称呼你为橘逸势?”

“唔……”

“基于什么?”

“唔……”

“说呀。”

“空海,你说。既然你问了,就应该知道答案。你快告诉我。”

“是魂魄。”

“魂魄?”

“是的。别人称呼你的魂魄,叫作橘逸势。所谓橘逸势,指的是你的魂魄。”

“唔……嗯。”

“不过,逸势啊。就算是你是橘逸势的魂魄,你能只以魂魄向别人表示,这是橘逸势吗?”

“不、不能。”

“是的。基于此道理,你的魂魄与美丽、悲哀、喜悦这类东西的性质,是相同的。”

“空海啊,你怎么说出如此毫无道理的话呢?”

“绝非毫无道理。”

“我完全摸不着头绪了。”

“你听好,逸势,当你眺望日落时,内心会感受到美丽或悲哀的情绪吧。”

“嗯。”

“那么,你能从那日落之中,单独取出你所感受到的美丽或悲哀,给别人看吗?”

“——”

“怎样?”

“不、不能。”

“道理正是如此。因为美丽或哀愁,并非存在于日落之中,而是存在你的内心里。”

“存在哪里都一样,空海。因为不论是在日落中,或是内心里面,无论哪一边,人都无法从中单独取出悲哀或美丽给别人看,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不是很明白了?”

“所以呢?”

“虽然不能取示于人,但美丽或悲哀却确实存在。不过,无论美丽或悲哀,都因为有日落和凝视日落的你的存在,才能存在于这世间。光是日落或你本身,是不够的。”空海凝视着逸势,如此说道。

“换句话说——”逸势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某个物体存在与否,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物体本身与感受到那物体的人心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