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4/7页)
船长布里恩乔福尔打起了哆嗦。他已经不太清醒了。他倚靠在街灯上,看着学校,任由思绪茫然飘荡。寒气逼人,一动不动站久了就会觉得冷。街灯也熄了。名字也叫巴尔特的守夜人在晚上看护我们这里的街灯,等到不需要街灯照明时就会把灯熄掉。村子里没有太多街灯,每盏灯之间的距离都很远,这就像是生活:若干灿烂的时刻会被黑暗的日子分隔开来。布里恩乔福尔打着哆嗦,清了清嗓子,吐了口痰,然后继续往前走。一个孩子在附近的房子里咳嗽,止不住地剧烈咳嗽。上帝啊,行行好,照顾一下他的生活吧。布里恩乔福尔这样祈祷,接着对朝他走来的两个提着水桶的女管家微笑着打招呼。她们要去井边打水,相信守夜人巴尔特肯定尽职尽责,已经在夜晚打碎了水井里结的冰。看到这两个女人,布里恩乔福尔莫名地兴奋起来,他停住脚,猛地张开手臂,伸开的胳膊足以把这两个女人一起抱进怀里。如果我没结婚,他说,我会亲吻你们两个,然后娶你们!听了他的话,看到他口袋里露出的酒瓶口,她们微笑起来,其中一个反问道:你够男人吗?能满足两个女人吗?那是布里恩蒂斯,她的两个丈夫都被大海夺走了,自己抚养着三个孩子。试试就知道。说完,布里恩乔福尔大笑起来,把手按到了裆部。是吗?布里恩蒂斯说,重要的可不只是尺寸啊。另一个女人咯咯笑了起来,两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布里恩乔福尔转过身看着她们走开。布里恩蒂斯几乎比另一个女子高出一头,她走路的样子既高贵又温柔,肌肉绷得紧紧的。我爱她。布里恩乔福尔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抬起两只手紧紧按到了左胸口,就好像怕自己的心从胸腔里蹦出来,追随布里恩蒂斯而去,而这颗心曾经只为他的妻子奥拉菲娅跳动。他们在一起生活的年头太多了,所以布里恩乔福尔现在不愿去想这些,而是看着布里恩蒂斯蹲下去搬开井盖。看着这个女人,感觉真是甜蜜啊,这或许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她装满了水桶,对布里恩乔福尔微笑了一下,提着桶走了。于是甜蜜的时刻消逝了。
布里恩乔福尔打开下一瓶酒的瓶塞,从学校大街拐到了老巷子,走进年代久远的街区。村里很多最老的房子都在这片地区,都是十八世纪末建造的大小各异的木头房子。这里的大多数居民都是普通的渔民或工人,一些人在院子里养着不停闹腾的母鸡,有的地方房子太密集了,简直是一栋紧挨着一栋。那些随船去过其他国家的人曾经见过其他的世界,曾经在异域的天空下醒来,身边环绕着异国的语言。他们说,古老街区最好的地方很像一些外国城市,那些城市里有无数弯弯曲曲的狭窄小巷。更高阶层的人的选择则是躲开这片街区,因此,当小学校长吉斯利在这里投钱建了一栋小房子并搬进去时,即使算不上什么丑闻,也引起了很大轰动。吉斯利校长是中间商福里特里克和伯瓦尔德牧师的兄弟。旧街区真的一点也不适合一位校长,更不要说是一位来自显赫家庭的校长了。不过吉斯利是读法国诗的,一些法国诗人有点疯疯癫癫的,会推荐各种古怪可疑的东西,可能就是因此,吉斯利才会有时不走寻常路吧。吉斯利和布里恩乔福尔有时会在一起喝酒,一次在玛尔塔和阿古斯特开的餐馆喝多了,大家都把这家餐馆称为罪恶之地索多玛。餐馆的位置在旧街区的外围,走下去就是海滩。来这里真不错,来这里够可怕。吉斯利和布里恩乔福尔喝了一夜酒后拖着长音慢吞吞地说。清晨的微光从小窗户里照进来,喝得烂醉的玛尔塔就躺在校长吉斯利的怀里。
布里恩乔福尔喝下他的啤酒,他很想一口气把这瓶酒喝光,不过还是强迫自己等一等。有节制才好。他嘟囔道,然后又开始想布里恩蒂斯。或许我爱她?这个念头让布里恩乔福尔吃了一惊,同时心神为之一荡。她真坚定,真坚强,没有人能明白她是怎么独自带着三个孩子挺过来的。有一次治安官拉鲁斯想把她那个家拆散,但是她不可思议地避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有时布里恩蒂斯身上就好像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人无法不注意到她,让心肠最硬的男人都为之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