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寂静之地(第5/19页)

现在,学习时代结束,其他人,这个班,我的班,所有其他人,只是除了我,悉数前往南斯拉夫和希腊了。他们都想——这不是我现在想象出来的——让我一同去,是我自己偷偷地溜掉了。溜掉时的借口和托词是:我母亲没钱让我去旅行。(尽管这种说法符合事实,但它还是个借口。)作为无国籍的人,我似乎没有护照。这也符合事实。然而,按照有关负责人的承诺,护照是可以补办的。就这样,我拒绝了,就像之前拒绝别人给我捐款的建议一样,于是,我最后也只是拿它来借口。

直到今天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的心里有某些东西如此抗拒成为那个并不讨厌的团体的一员去旅行。不管怎样,在60年代初一个晴朗的夏日,我独自待在家乡的村子里,远离学校,远离我的家人,在之前享受了丰富多彩的集体生活之后变得全然无所事事。

于是,我后来自行决定动身上路,独自一人,肩上背着一个当时很流行的海员背包,里面塞满了衣服和其他东西,这使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准备长久旅行的小伙子。

我当然并没有走很远,长久旅行更谈不上。尽管这条路向西走去,可是在这个方向,克恩滕州的土地可以说很狭小,我没有走出它西部边界。第一天毕竟到了菲拉赫,算来离家大约有五十里路,既不知道是怎么到那儿的,也不知道在哪儿过的夜。第二天走的距离就短些——只到了米尔施塔特湖附近的拉登泰因集镇,我在那儿拜访了一个同学的家,并在他们家里过的夜,睡在厚厚的睡袋里,不知道是在床上,还是沙发上,或者别的地方,或者是怎么度过的。

但是我却知道我是在哪儿度过第三个晚上的,尤其是,怎样度过的。这是在德拉瓦河畔的小城斯皮特,距离拉登泰因路程不远,距离米尔施塔特湖更近:现在,这座城市也不再依河的名字命名,而是按照湖的名字:“米尔施塔特湖畔的斯皮特”。

所有在那里的夜晚,我都是在火车站的厕所里度过的——“过夜”似乎不太合适。我的钱用光了,或者无论如何不够去住旅店,也不够住青年旅舍。在斯皮特城里,当年,也许今天?根本就没有青年旅舍。但是,火车站到晚上某个时刻是不会关门的,所以,我可以在火车站大楼里,也包括附近的地方四处游荡,直到午夜,或许更久。

有一段时间几乎还挺暖和的,那可是夏天。不过夏天的夜晚一般都会很快凉快下来,当时至少是这样;一个绝对温暖的夜晚:在记忆中,有一件少有的事,十分特别的事——你后来无论如何都不想进屋去,更想继续坐在外面,大家一起,是的,和其他人一起,静静地,这里偶尔的谈话声和那儿大自然的响动也是这寂静的一部分,即使没有香忍冬的香气飘过这样一个夏夜,只有轻柔的晚风拂面而来。这晚风更胜于威廉·福克纳书中所描写的南部国家和密西西比州的香忍冬。

德拉瓦河畔的斯皮特火车站内外的夏夜却不是这样的。早在午夜之前,外面就开始变凉了,寒意很快也会在四面敞开的大楼里蔓延开来。起初,我还在外面走大圈,沿着火车站职工花园,走到火车站灯光照不到的河谷草地,后来范围变小,越来越小。

此外,还有一件打发时间的差事,可以说,它暖和了我的身子,赶走了疲倦,那就是在不同的站台上看火车,尤其是长途火车,有开往雅典、贝尔格莱德、索菲亚和布加勒斯特的,还有开往慕尼黑、科隆、哥本哈根、奥斯坦德的——再说,所有这些火车都停站。后来,过往的火车便越来越少,从某个时刻起,你就顶不住疲倦了。它如此咄咄逼人,以至于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或者后来的确还有办法:我把自己关在火车站厕所的隔间里。那儿尽管偏僻,但毕竟是在火车站大楼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