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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3/8页)

“也许有人未必同意,”康维笑着说道,“不过,你知道,去年以来,世界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不过倒没什么大事,亲爱的先生。这在1920年是无法预知的,即便到1940年,也未必能很好地为世人所理解。”

“看样子你对眼下正在世界范围内蔓延的危机也不关心喽!”

“我会非常感兴趣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知道吗,张,我觉得我有点理解你们了。的确,你们的生活方式很不一般,比起大多数人,你们似乎不大关心时间。要是在伦敦,我连近几日的旧报纸都不愿意看,而在香格里拉,你们能看看一年前的旧报纸就满足了。两种情况在我看来也都合乎实际。顺便问问,你们上一次有访客是多久以前了?”

“这个……很遗憾,康维先生,我无可奉告。”

谈话往往以这样的回答结束,不过现在康维觉得这也并非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反倒是有时张滔滔不绝,讲个没完,让他更难受。随着相见次数的增多,康维越发喜欢张了,但一般的喇嘛不能与他接触令他颇感困惑,就算喇嘛们不可接近,难道没有别的神职候选人了?

当然有,这就是那个小巧的满族姑娘。

他在音乐资料室中与之数次邂逅。可她不懂英语,而他还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懂中国话。他不敢确定她仅仅是在弹着玩,还是在练习。她弹琴很正规,无论是指法还是姿势。她总是选些比较正统的乐曲,巴赫、科雷利、斯卡拉蒂,偶尔也弹弹莫扎特的。她似乎更喜欢弹拨弦古琴。而每次康维弹现代钢琴时,她总是静心倾听,会心地欣赏着。他无法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很难猜出她的芳龄。他一会儿怀疑她已三十好几,一会儿又觉得她不到十三;更离奇的是,他们谁都无法、也不可能断定一个人何以具有这种明显的、似乎不可能具有的面貌特征。

无所事事时,马林森偶尔也会来听听音乐,他发觉她对于他是个无法理解的命题。“我想不出她到底在这里干什么,”他还多次对康维说,“喇嘛这种行当,对张那样的老头也许还合适,可对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我想知道她来这儿多久了?”

“我也想知道,但估计没人会告诉我们。”

“我看她并不讨厌待在这里。”

“她看上去好像很麻木,与其说像人,倒更像个象牙玩偶。”

“这比喻可真够迷人了,不管怎么说。”

“这是实事求是。”康维笑道,“远不止于此,马林森,你要是再想想,这象牙娃娃毕竟颇有气质,穿着打扮也挺有味道,面貌姣好,琴艺更是一流,而且还不会像打冰球似的满屋乱窜,我看,在西欧缺乏这般德行的女性可不在少数。”

“你对女人也太苛刻了,康维。”

康维已经习惯这种指责。康维同女性的接触实在不多,偶尔到印度的山中避暑地休假期间,他好挑剔挖苦的名声就开始四处远扬。实际上,他曾和几个女人有过很好的关系,如果他主动的话,她们都会答应嫁给他。不过他从没开过口。有一回,他甚至准备去《早邮报》登一则结婚启事,只可惜那姑娘不愿意搬到北京来,而他又不愿去女孩所住的地方,彼此都很勉强,事实也证明两人谁都舍不得离开故乡。要说他对女性曾有过些许经验,那也不过是一种断断续续,没有结果的尝试。所以说,他并不是真正对女性有那么苛刻。

他笑着说道:“我37——你24,我俩也就这岁数。”

隔了一会儿马林森突然问道:“哦,那你说张会有多少岁呢?”

“任何年龄,”康维淡淡地答道,“49岁到149岁之间。”

康维这样的调侃,令几位初来乍到者对自己了解的情况也开始怀疑起来。几人的好奇和疑问因为经常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使得张一直想透露给他们的消息反而更加晦涩难解。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比如山谷里的各种风俗让康维兴趣浓厚,他认为这些谈话完全可以写成趣味盎然的学术论文。就像一个好钻研的学生,现在,康维特别感兴趣的是这里是怎样进行管理的。就能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显然实行一种松散同时也很灵活的专制制度,由喇嘛寺漫不经心地负责着可以说是十分人道的敷衍了事一般的管理。这一切当然得归功于长久的制度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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