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第47/55页)

亲人儿!我现在心乱如麻,焦躁不安!我的心跳得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给您送上四十五个纸卢布,我付给我的女房东二十卢布,我自己还剩下三十五卢布。二十卢布添置衣服,十五卢布留作日常开支。早上的这一段经历使我到现在还激动不已。我要躺一会儿。不过我觉得还算平静,还算很平静。只是我的心不知怎的在隐隐作痛,我可以听到它在胸膛的深处颤动、发抖、跳跃。我要来看您,可是我现在百感交集,简直沉醉了……上帝洞察一切,我的亲人儿,我最宝贵的、最亲爱的人儿!

您的诚挚的朋友马卡尔·杰武什金

九月十日

我亲爱的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

我为您的幸运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同时十分感激您的上司的仁慈,我亲爱的。这样一来,您现在就可以喘口气,不必发愁了!但是,看在上帝面上,您可不要再乱花钱啦。您要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尽可能省吃俭用,从今天起积攒点儿钱,免得不幸又突然临到您的头上。看在上帝面上,您不要为我们担心。我和费奥多拉总过得去。您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么多钱,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们根本不需要。我们现在有的钱够花了。当然,过不久我们从这屋子里搬出去,我们就需要钱,但是费奥多拉有希望从某人那儿收回一笔陈年老账。现在我留下二十卢布,以备急需之用。其余的钱退还给您。请您爱惜钱,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再见了。现在您可以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了,祝您健康和快乐。我本来想给您多写点,可是我觉得非常乏力,昨天我一整天没有起床。您答应来看我,那很好呀。请一定来看我,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

瓦·杜

九月十一日

我亲爱的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

我央求您,我的亲人儿,不要现在离开我,因为现在正是我感到非常幸福和称心如意的时候。我亲爱的!您不要听费奥多拉的话,我要尽力做一切您所喜欢的事情。我要好好做人,光是为了表示对大人的尊敬,我也要好好做人,洁身自好。我们又可以愉快地通信,又可以互相倾诉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欢乐、我们的烦恼,假如真还有烦恼的话。我们两个人会情投意合,生活得很幸福。我们再研究研究文学……我的小天使!我命运中的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好了。女房东变得和气了,捷列扎变得聪明了,就连法里杜尼也变得机灵了。我跟拉塔齐亚叶夫言归于好。我心里高兴,就上他那儿去。他真是个好人,亲人儿,人家说他坏话,那全是瞎说。我现在发现这全是恶意中伤。他根本没有打算把我们写进书里去,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给我念了他的新作品。至于他那时候叫我洛夫莱斯,其实这不是骂人的话,也不是不体面的称呼,他向我作了解释。这是一个外来语,意思是“滑头的小伙子”,说得文一点,那就是指这样的小伙子——你得对他多加小心——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别的含义。这是无伤大雅的打趣,我的小天使。可是我是个没有知识的人,莫名其妙地生气。现在倒是我向他道了歉……今天天气真好,瓦兰卡,好极了。是的,早上有过一层薄霜,好像是从筛子里筛下来的一般。这不打紧!空气可以变得更清新些。我去买了一双靴子,一双非常好的靴子。我去了涅瓦大街。我读了《蜜蜂》24。哎哟!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竟忘了告诉您。

您瞧,是这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跟叶麦利扬·伊凡诺维奇和阿克先季耶·米哈依洛维奇谈天,谈到了大人。噢,瓦兰卡,他不只是对我一个人这么仁慈。他不光是对我一个人乐善好施,他的慈悲心肠是众所周知的。在许多地方,人们交口称赞他,还流着感激的眼泪。他抚养了一个孤女。他还安排好她的终身大事,把她嫁给一个有名望的人,嫁给一个在大人手下担任特别职务的文官。他把一个寡妇的儿子安排在某机关里做事,还给予各种各样的恩惠。亲人儿,我认为我有责任在这方面出一把力,我要向所有的人讲述大人的仁慈。我要通通讲给他们听,什么也不隐瞒。我把羞耻心藏进口袋里。在这种情况下,还讲什么羞耻和自尊!我要大肆宣扬大人的种种感人事迹!我讲得很生动,讲得很热烈,一点也不脸红,恰恰相反,讲这些事情我还觉得骄傲呢。我把一切事情都讲出来(只有关于您的事情,我故意只字不提,亲人儿),我提到我的女房东,提到法里杜尼,提到拉塔齐亚叶夫,提到靴子,提到马尔科夫——什么都讲到了。有人相视而笑,是啊,不错,他们都在笑。准是他们在我的外貌上发现什么可笑的东西,或者看出我的靴子有什么问题——一定是靴子出了问题。可是他们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恶意。这是因为他们年轻,或者是因为他们是有钱人,但是他们决不会怀着恶毒的心思来嘲笑我的话。这就是说,嘲笑我关于大人所说的话——他们绝不会这样做。是不是这样,瓦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