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八章(第2/4页)
“您知道吗?”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阿斯特莱先生,突然高声说道,“您已经听到的这些情况,您是从谁那里听来的?我觉得您好像是从波丽娜小姐本人那里!”
阿斯特莱先生吃惊地看了我一下。
“您的眼睛发亮,我从您眼睛里看出您在怀疑,”他说,立即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但是您丝毫没有权利表示您的怀疑。我不能承认这种权利,我断然拒绝回答您的问题。”
“噢,行啦!不用您来回答!”我异常激动,喊叫起来。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阿斯特莱先生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让波丽娜看中,被她当作心腹的呢?近来一个时期,我对阿斯特莱先生多少有些忽视,而波丽娜于我又始终是个谜,那样扑朔迷离,比如此刻,我要把我的爱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阿斯特莱先生,待到讲的时候,我突然吃惊地发现,关于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几乎没有什么确切的、肯定的内容可讲。相反地,一切都是臆想出来的,离奇古怪,没有根据,甚至不伦不类。
“嗯,算了,算了。我给搞糊涂了,现在还有许多情况我搞不清楚,”我回答说,简直喘不过气来。“不过您是好人。现在另外有一件事情,我征求您的意见,不是劝告。”
我沉吟了一下,说道:
“将军为什么这样胆小怕事?您对此怎么看法?为什么我的愚蠢透顶的胡闹竟会在他们中间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连德·格里也认为有必要亲自掺和进来(他只在节骨眼儿上掺和进来),他来拜访我(真不敢当!),他,德·格里,请求我,央求我!最后一点,请您注意,他是九点钟来的,将近九点钟,可是身上已经揣着波丽娜小姐的便函。试问,这便函又是在什么时候写的?他们很可能是把波丽娜小姐叫醒了让她写的!从这一点我看出,波丽娜小姐是他的奴隶,因为她居然请求我原谅!除此以外,这件事情与她本人有什么干系?她为什么要如此关切?他们为什么要怕一个什么劳什子的男爵?将军要娶勃朗希·德·康明小姐为妻,有什么了不得的?他们说,因为这一情况,他们的举止自应特别留神,——这样也太特别了啊!您总该同意吧!我根据您的眼睛就相信您对这件事知道得比我多!”
阿斯特莱先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确实,这件事我所了解的大概要比您多得多,”他说,“这事情跟勃朗希小姐一个人有关,而我相信这完全是事实。”
“哦,勃朗希小姐到底怎么样?”我急切地高声说道,心里忽然产生了希望:此刻会透露一些波丽娜小姐的情况。
“我似乎觉得勃朗希小姐此刻费尽心思,千方百计避免跟男爵和男爵夫人见面,何况见面是不愉快的,更糟糕的是还会出丑。”
“哦!哦!”
“勃朗希小姐前年的赌博季节就到过这里鲁列津堡。当时我也在这里。勃朗希小姐当时不叫康明小姐,同样,她的母亲康明夫人当时也并无其人。至少根本就没有听人说起过。德·格里——德·格里也并无此人。我深信,他们不仅不是亲属,而且连相识也是不久以前的事。德·格里的侯爵也是不久以前才成为侯爵的,我是根据一个情况才确信这一点的。甚至可以肯定,他叫德·格里也是不久以前的事。我知道这里有一个人曾经碰到过他,他当时并不叫这名字。”
“但是他交往的确实是一些很体面的人物呀。”
“噢,这很可能。连勃朗希小姐也可能和体面人士交往。不过前年就是根据这位男爵夫人的控告,当地警察局请勃朗希小姐离开城市,她就离开了。”
“怎么这样呢?”
“当时,她先是跟一个意大利人来到这里,这个人是个什么公爵,姓巴尔贝利尼或诸如此类的,这姓氏很有历史渊源。此公浑身珠宝钻石,且都是真货。他们出入香车宝马。勃朗希小姐赌三十到四十,起先手气很顺,后来陡然转了;我记得是这样。我想起有一天晚上她输了好大一笔钱。但最糟糕的是,有一天,她的公爵忽然无影无踪,不知去向,香车宝马也无影无踪,一切都消逝了。旅馆里欠下的账数字惊人。谢尔玛小姐(她一下子不是巴尔贝利尼夫人了,成了谢尔玛小姐)陷于绝境。她在旅馆里号啕大哭,呼天抢地,发疯似的撕衣服。其时旅馆里住着一个波兰人,是个伯爵,——所有出外旅游的波兰人都是伯爵,——谢尔玛小姐撕衣服,用那双漂亮无比的、香水洗过的手像猫儿似的抓自己的脸,给伯爵留下了印象。他们交谈了一会,到吃饭时谢尔玛小姐已经无忧无虑了。晚上,他和她手挽手出现在游乐宫。谢尔玛小姐照常高声大笑,举止更加无拘无束。有的玩轮盘赌的女人,走到赌台边,时常用肩膀使劲儿把赌客挤开,给自己腾出地方来,谢尔玛小姐就是这号人。这种举动是这里的女赌客的一种特别气派。您一定注意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