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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塞德丝觉得身临其境。几个月前,这样的事情极有可能在她身上发生。

“这么一瞬间,我们就失去了他们。你知道,如果你迟了,没赶上跟某个人见面,等你到了,别人会说:‘哦,他们刚走。’你会感觉失落和凄凉。现在就像这样,却是永远错过了。爱德华多走了。就这么一眨眼工夫,我们失去了他。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我们根本无法接受——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他的身体还在那儿,他却永远离开了。”

泪水像溪流一样从女孩的脸颊上流下。梅塞德丝感受到她深重的失落,想起见到哥哥生命已逝的身体的时刻。伊格纳西奥去世很久了,但她依然为自己当时的反应震惊不已:那已经不是她的哥哥了,身体与尸体有着天差地别,后者就像海滩上的一个空贝壳。

梅塞德丝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从马拉加来这里的路上死了几百人,但每个人的死亡,其痛苦之深之重并未消减。

“我非常难过,太可怕了……这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他们回不来了。妈妈已经两天没说话了。她一直在哭,没停下来过。我得做个坚强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她们默默相对。女孩好像已经哭了许多天。最后,她终于开口了。

“不管怎么说……我叫安娜。”她说着擦去了泪水。

“我叫梅塞德丝。”

队伍中没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在这样的时刻,安娜讲述的故事一点也不稀奇。

安娜将仅有的一把小豌豆与水搅和在一起,两个少女继续交谈。梅塞德丝告诉她,她要去毕尔巴鄂。安娜则解释说,她父母要到北方伯父家所在的村庄。她父亲的哥哥欧内斯托从没支持过共和国,而父亲又没有什么坚定的政治观点,因此他说服母亲,他们应该在亲戚附近重新安家,那样可能更安全。他相信佛朗哥攻占马德里只是时间问题,随后几天里整个国家都会掌握在国民军手中。这趟旅行的目的地非常遥远,但他们在马拉加的房子已经被夷为平地,无法回去了。她父亲从没参加过任何工联或工人协会,因此他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地改换效忠的对象。

梅塞德丝唯一的目的是找到贾维尔,无论他身处国民军还是共和军的领土——很有可能是在共和军的领土内,但她决定闭口不谈。她清楚,将政治立场视作私事向这一家人隐瞒,会让她更安全。她与他们有着共同的去向,这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如果你跟我们一起走,我真的会很开心。我爸妈几乎不说话,整个旅程又太长了。有人陪伴,我真的会很开心。”

那时,她们已经回到了安娜母亲的身边,安娜的父亲也在那儿。他排了一下午的队,只买到一个洋葱和半个卷心菜。他们互相介绍,杜阿尔特太太也彬彬有礼地向梅塞德丝表示欢迎。

杜阿尔特先生身上没有绷带,也看不到受伤的迹象,但他看上去却像一个伤者,仿佛随时会被自己负荷的悲伤压倒。他当然不想说话。梅塞德丝发现这对夫妇远比初次见到时所想的年轻。很容易把杜阿尔特太太误认为安娜的奶奶,也许独子的离世让他们骤然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十岁。

杜阿尔特太太现在变得比较友好了,也许是因为梅塞德丝给了她一块面包。他们紧紧围成一个小圈,分享珐琅碗中的四碗汤,将面包切成小片吃下去。屋里还有其他人。虽然这四个人吃的东西也没多少,但让别人看见他们正在进食,仍然是失礼的行为。

“梅塞德丝,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北方?”吃完饭后,杜阿尔特先生打破了沉默。

“是的,我想去。”她回答,“只要不妨碍你们。”

“不会。但你得知道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