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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两人处于同样的高度,女人第一次看了一眼梅塞德丝。死寂的人群仍在身边列队走过。没有谁对这两个女人和她们身边的小脏孩多看一眼。

“你不知道吗?”

“嗯。我刚从格拉纳达来,要去马拉加。那儿发生什么事了?”梅塞德丝竭力抑制自己的焦急和不耐烦。

“可怕的事。非常可怕的事。”女人的喉咙哽住了,仿佛描述这些让她深为恐惧。

梅塞德丝也陷入了困境,既渴望又害怕真相。她第一个想到贾维尔。他还在那里吗?他是不是也在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正想方设法离开那座城市?她需要知道更多。与女人一起默默坐了几分钟,她又问了个问题。这名女子恐怕是她唯一的信息来源,其他人似乎都不会停下赶路的脚步。

“请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你有什么吃的吗?”

梅塞德丝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件事。几天前发生的惨剧和未知的未来,她都不关心,萦绕脑海的只是饥肠辘辘的腹中啃咬般的痛苦,以及饥饿难耐的幼子不断的号哭。

“吃的?对,我有。你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梅塞德丝将手伸进包里,摸出蛋糕和橙子。

“贾韦!”

小男孩抬头一看,立即从母亲手中抓起蛋糕。

“住手!”她喝止他,“不要一下全吃完!别抢!”

“没关系,”梅塞德丝平静地说,“我不吃。”

“但我要吃。”女人虚弱地说,“我太饿了。求你给我留点吧,贾韦。”

她的请求来得太晚了。小男孩狼吞虎咽,不顾一切地将每一粒蛋糕渣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快要炸开了。他没法说话。

“他太难理解了,为什么我们好几个星期都吃不上东西。”她泪光涟涟,“他才三岁啊。”

梅塞德丝有点烦躁:这小男孩太贪吃了。这次,她把橙子稳稳地放入女人的手掌中。

“来,”她说,“吃这个吧。”

女人缓缓地将皮剥开。每一片都先递给孩子,再递给梅塞德丝,他们两人都谢绝后她才放进自己口中,吃的时候仍然缓慢而小心,享受每一滴流入焦渴喉咙的果汁。

没有人停下脚步,人群仍那样从身边默默走过。女人看上去缓过来一点。

“我觉得这会儿该往前走了。”她茫然地说道。

梅塞德丝犹豫了。“可我并不跟你们同路。”

“那你打算去哪儿?别去马拉加!”

梅塞德丝耸耸肩。“可我正打算去马拉加。”

“好吧,如果我告诉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会改变主意的。”

“那就告诉我吧。”她们面对面站在路边,梅塞德丝说着,竭力隐藏自己的忧虑。

“马拉加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女人开始说话,她的脸几乎贴着梅塞德丝的。“港口遭到轰炸,但那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他们来到这座城市——成千上万人啊。可能有两万人,他们是这么说的。”

“谁?谁来了?”

“摩尔人、意大利人、法西斯分子,还有比整个城市的装备还要多的卡车和武器。城市已经被炸成了碎片——炸弹从海上、空中、陆地上扔下来……我们那时一点防御工事都没有。从没有人想过要挖战壕!他们强奸女人,砍掉她们的乳房,甚至还杀掉孩子。”

这些惨剧的恐怖几乎难以描述。那是佛朗哥军队中最邪恶的一群,他们甚至蔑视死亡,大部分人已经在非洲战争中变得十分残忍。

“几千人被捕,”她接着说道,“许多无辜的男人——比如我丈夫——被处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埋葬。他们甚至肢解尸体。别无选择,我们不得不逃走。”

女人语速很快,声音很低。这些她不需要讲给鱼贯而过的那些人听。他们都曾待在那里,包括她的儿子,不需要提醒他们过去几天是怎样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