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4/8页)

“不,”狄更斯说,“他们是我的园丁高文和史迈斯。至于你所说的那艘‘平底船’只是泰晤士河中最普通的河船,船头船尾钉了上过漆的粗糙装饰。拿到最不讲究的业余戏院或任何有光线的地方,都经不起检验。事实上,高文和史迈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艘漏水的船扛下通往下水道那些数不清的阶梯,事后他们没办法再扛回去,干脆扔在那里。”

“你跟他们去了祖德的神庙。”我说。

“我坐在船上等到他们把船划过那条臭水沟转弯处、看不见你以后,花了几小时钻那些互相衔接的坑道找路回来。”狄更斯说,“那天晚上我差点儿迷路回不来。就算我真的迷路也是活该。”

我哈哈大笑:“查尔斯,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如果真有人耍出这么复杂的花招,那人一定是疯了。那样不只残忍,根本精神失常。”

“威尔基,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狄更斯叹息道,“但你别忘了,我们进入地底城遇见平底船原本应该是这场骗局最后一幕的最后一场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我怎么料得到你的小说家深层意识和大量鸦片会让这场戏在你脑子里继续发展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这件事牵涉的不只是那艘平底船上的祖德手下。那么黑彻利探员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可怜的黑彻利已经死了?”

“我知道,”狄更斯答,“我从美国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马上跟伦敦警察厅侦缉局打听,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那么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黑彻利前探员被杀了,地点就在几年前我带你进入地底城‘假探险’那个圣阴森恐怖教堂地窖。”

“我看不出来那次夜探地狱是一场‘假探险’。”我说,“不过那无关紧要。他们跟你说黑彻利是怎么死的?”

“他碰到抢匪,被打晕过去,那些人还将他开膛剖肚。”狄更斯轻声说,他好像很心痛,“当时我就猜想你应该也在那里——在底下的拉萨里烟馆——我也知道你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的尸体,一定吓得魂飞魄散。”

我无奈地笑笑:“查尔斯,那么侦缉局觉得‘那些人’是谁?”

“四个跳船的印度教徒水手,都是匪徒。他们显然跟踪你和黑彻利到地窖。我猜当时你在拉萨里烟馆(这点警方当然不知道),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歹徒等到黎明前黑彻利在地窖里睡着了,才下手行抢。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他的表和他口袋里的钱。”

“简直荒唐。”我说。

“我同意,毕竟黑彻利块头那么大。”狄更斯说,“他扭断了其中一名抢匪的脖子,因而激怒了其他三个人。他们用某种棍棒敲晕黑彻利以后,就……做了他们做的那件事。”

真是天衣无缝,我心想。对于他们弄不懂的事,苏格兰场想必都有一番说辞。“那么侦缉局又是怎么知道嫌犯是四个印度教水手?”

“因为他们活捉了另外那三个。”狄更斯说,“那第四个人的尸体被人发现浮在泰晤士河上,警方才循线逮到他们。抓到以后让他们招供,警方也从他们身上搜出黑彻利刻字的怀表、皮夹和钱。警方对那些歹徒可没有手下留情……很多警探都认识黑彻利。”

我听得猛眨眼,他们说起谎来可真是严密。“亲爱的查尔斯,”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点恼火,“这些事都没有登在报纸上。”

“当然没有。我说过了,警方对这三个杀警凶徒毫不留情。那三个人都没有活到出庭受审。对媒体来说,黑彻利探员命案根本没有逮捕过任何嫌犯。事实上,媒体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件命案。伦敦警察厅大致上还算是个优良的政府机关,但他们跟我们大家一样,也有他们的黑暗面。”

我只能摇头叹息:“查尔斯,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要跟我道歉?因为你拿祖德的事骗我,然后利用地窖和平底船上演一出闹剧?因为你没跟我说——你认为的——黑彻利死因?”我想起我无数次看见祖德、跟菲尔德谈祖德、听巴利斯探员谈祖德、看见投入祖德门下的爱德蒙·狄更森、在地底城看见祖德的喽啰,又在楼顶城看见神庙。我亲眼看见过祖德写的字条,看见祖德坐在我家跟狄更斯谈话。我不会因为狄更斯在这个美丽星期天撒的小谎就相信我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