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2页)
黑彻利这番话对狄更斯毫无作用,却对我产生了严重冲击。我试着想象几个晚上——更别提几星期——没有鸦片酊可用,光是想想就全身发疼。这个老妇人吸食的纯鸦片明显比我多得多。
大烟公主湿润的眼眶里噙着如假包换的泪水:“好吧,好吧。希比,别再拿棍子戳我,也不必威胁我。我没亏待过你,不是吗?该付钱的时候我就付,对吧?我不是一直……”
“只要跟这位绅士说说祖德的事,别那么多废话。”黑彻利以最沉稳的恫吓语气说道。他把警棍按在她不住抖动的前臂上。
“你认识这个祖德是多久以前的事?”
“一直到一年以前,”大烟公主喘口气说,“他很久没出现了。”
“他住哪里?”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八年或九年前,曹吉约翰·波特第一次带这个祖德来。他们抽的量很大,真的。祖德用金币付账,所以他的信用也像纯金一样可靠,而且都提前支付。他抽烟的时候不像其他人会唱歌或大叫……你听,隔壁就有人在叫……他只是静静抽大烟,然后坐在那里盯着我看,也盯着其他人看。有时候他会先离开,比别人早很多;有时候他最后走。”
“这个曹吉约翰·波特是什么人?”狄更斯问。
“他死了。”她说,“他以前在中国船上当厨子,他有教名,是因为他受过洗,可是他脑袋不太正常。像个可爱的小孩子,真的……可惜如果他喝了酒,就会变成阴险恶毒的小孩。如果只是抽大烟,他心地不会变坏。不会。”
“这个曹吉约翰·波特是祖德的朋友吗?”狄更斯问。
老萨尔又咯咯笑。听起来她的肺脏几乎全坏光了,如果不是因为抽鸦片,就是肺痨,或二者都有。
“先生,祖德——如果那真是他的姓氏——没有朋友。所有人都怕他,连曹吉都怕他。”
“可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跟曹吉一起不是吗?”
“嗳,先生。他是跟他一起来,可是我猜他只是碰巧遇见约翰这个天真的老傻子,要他带他到最近的鸦片烟馆。只要说句好听话,约翰就肯带路,更别提再给他一先令。”
“祖德住这附近吗?”狄更斯问。
她又笑了,却马上咳了起来,那种难听的声音仿佛持续了无限长。最后她倒抽一口气说:“住这附近?在新庭区或蓝门绿地或码头或白教堂区附近?不是,先生,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狄更斯问。
“我们一定会听说,”老妇人粗嘎地说,“像祖德那样的人会吓坏白教堂区、伦敦和沙德韦尔所有男男女女和小孩。我们都会吓得搬走。”
“为什么?”狄更斯问。
“因为他的过去,”老太婆用气声答道,“他那些吓死人的亲身经历。”
“说来听听。”狄更斯说。
她迟疑了。
黑彻利把警棍末端滑到她手臂外侧,轻敲她瘦骨嶙峋的手肘。
她哀叫几声后,开始转述她从已故的曹吉约翰·波特、鸦片贩子阿喜和另一个烟鬼东印度水手埃玛那里听来的故事。
“祖德在这附近不算新面孔,知道他的人说他在这个地区出没四十年以上了……”
我打断她的话:“这个祖德的教名是什么?”
黑彻利和狄更斯同时转头瞪我。我眨巴着眼后退一步。之后没再向大烟公主提出任何问题。
萨尔也气呼呼瞪着我:“教名?祖德没有教名。他不是基督徒,从来都不是。他就叫祖德。那是他故事的一部分。你到底要不要我再讲下去?”
我点点头,只觉眼镜下缘和胡子上缘之间的皮肤羞得热辣辣的。
“祖德就是祖德。”老萨尔重复一次,“东印度水手埃玛说祖德曾经当过水手。年纪比阿卜杜拉大妈加上尘土来得更老的阿喜却说祖德不是水手,只是很久以前来这里的一艘船上的乘客,也许有六十年了,也许一百年了。不过他们都说祖德是从埃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