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5页)

原来是储藏室。架子上摆满了食物,地板上还堆积着好多东西。罐头、大米、意大利面、面包粉、土豆、油、调味品、干大豆、即食食品、饼干、巧克力、矿泉水、红酒……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令人叹为观止。他一个人要把这些全部吃完,得花多少年啊?我感到不可思议。承受不了重量的架子多处弯曲,眼看就会崩塌一般。

“快点进来!”

男人的声音被闷在小屋子里,逃不出来。我们两个人都进去以后,这里就没有了一点儿多余的空间。他摘下了挂在天花板钩子上的一串洋葱,将我挂上去。洋葱的表皮很干燥,是半透明的暗黄色,看起来很好吃。

“趴在地上!”

男人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他把我摆弄成虾米的形状,用锁链穿过绑在我手腕上的绳子,挂在了钩子上。力量真大!明明连冰激凌都不会吃,而且只会那一种难看的泳姿,却那么清楚怎么吊人,轻车熟路地就把我吊了起来。

闪光灯太过耀眼。风声明明远了,却异常刺耳。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和门板都在震动,声音传到了储藏室里。

男人的镜头正逼近我青筋暴露的脖子、无遮无拦的下体、汗津津的脚底。我虽然看不到被相机挡住的他的脸,但从握着相机的手指可以明显感知到他从心底对我充满了蔑视。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开始旋转。锁链和钩子摩擦的声音让我的痛感愈加强烈。

被吊在空中以后,我突然变得胆小起来,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逃离这个男人的魔爪了。手腕疼得快要断了!因出汗而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自己最终皮开肉绽,很快骨头就被锁链折断。随着啪嚓一声脆响,我掉到地上。总觉得手腕不听使唤,伸到面前一看,我的两只手都凭空消失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从天花板上落下了什么。抬头一看,挂在钩子上的是翻译家妻子的脑袋,她的脖子上还系着那条丝巾……

只有从厨房漏进来的点点光芒照着男人的后背。风声中仿佛夹杂着水声,估计这场雨还是下来了。

装花生的袋子、芦笋罐头、放盐的瓶子都盯着我,它们不出声,垂着眼皮,屏住呼吸。洋葱一直在地板上老老实实地等待着。

男人换了个胶卷。那些胶卷从他的西服口袋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突然,角落里传来了声响。他用脚把米袋子踢开以后,露出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掉进陷阱的老鼠。还是一只小老鼠呢。

“可怜的家伙。”

老鼠被夹住了尾巴,正在使劲挠着笼子想要逃跑,一直痛苦地吱吱叫着。

“我得好好治治你们这些家伙。”

大概老鼠的尾巴上也有神经吧。它挣扎得很剧烈,要是把尾巴弄断了岂不是更痛苦吗?那样肯定会流血的,多多少少肯定会流血的。老鼠的血是什么颜色呢?

男人拿起了鞭子。这根鞭子放在堆成山的土豆汤罐头和玉米脆皮盒中间,分明是和周围一切不搭调的东西,却巧妙地伪装成食品藏身于其中。我一直没有发现它。

他用那个鞭子抽起我来。鞭子细长而柔软,把手上的天鹅绒布吸入了适度的汗,闪着光泽。玛丽依深爱的骑马教练拿的肯定也是这种鞭子吧?男人每次抬起手,鞭子就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在空中飞舞。弧线那么优美,令我几乎忘记这是给我带来痛苦的东西。他每次会稍稍变换挥舞的角度,鞭子在狭小的空间里自由自在地游弋,决不会碰到食品、墙壁以及锁链这些无意义的东西。鞭子准确地落在我的身上。

比起疼痛来,更能抓住我的心的是声音。它宛如纯粹而高雅的管弦乐器在演奏。鞭子遍及我身体上所有的卑微之处,令隐藏在身体内部的脏器和骨头都产生了痉挛。自己的身体居然能发出这么充满魅力的声音,实在难以置信!宛如积淀在身体最深处的空洞里的涌泉,不断地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