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4/7页)

这么一想,我越发沉迷在这奇妙的游戏里无法自拔了。

广场的花朵时钟前,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在拉手风琴。不知是乐器太旧还是水平问题,曲子听起来空幻而寂寞。其他人都只是瞟一眼就匆匆走过,但男人停住脚,倾听了一会儿。我也在不远处站住。他不鼓掌,也没点曲子,一动不动地倾听少年演奏的手风琴。花朵时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在移动。

男人拿出一枚硬币丢进琴箱中,“丁零”,犹如耳语一般的轻响。少年低头致谢,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默默地继续向前走。我觉得那少年的脸有点像爱丽丝旅馆里喷水池中的雕像。

要跟到什么时候呢?妈妈吩咐我买的东西,我只买了牙粉,她肯定会朝我发火的,她肯定会说:“客人都快来了,你在外边磨蹭什么呢!”虽然有些担心,但我实在找不到时机把视线从他的背影移开。

男人走进了游船等候室,估计是要乘船吧。等候室里全是带小孩的家庭或情侣,非常热闹。这艘游船会绕近海上的F小岛开一圈,在那边的栈桥停靠后返航,全程也就三十分钟。

距离下一班开船,还有二十五分钟。

“为什么跟着我呢,小姐?”

突然有人和我说话。当然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周围很嘈杂,我也没料到这种突发状况。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句话的对象是我,说出这句话的和喊出那声“闭嘴,婊子”的嗓子是同一个。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急忙摇晃脑袋。但是男人显得比我还惊慌,心神不定地直眨眼睛,说一个词就舔一下嘴唇。无法想象,他就是那天夜里在爱丽丝旅馆发出动听命令的男人。

“你是旅馆老板娘的女儿吧?”

男人说。

“嗯,是的。”

我低下了头。

“那天晚上你坐在前台,我在杂货铺就认出来了。”

一群小学生蜂拥而入,等候室顿时喧闹起来。我们被人流挤到了窗边,并排站着。

刚开始发现他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和男人说上话,也不知他准备怎么对我。稍微有些不安,是要立马走人吗?立马走人,是不是也该给他留句什么话呢?要不什么也别说?我一时没了主意。

“你对我还有什么意见吗?”

“哪有什么意见啊……”

“关于那件事,我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口吻彬彬有礼,完全无法想象他就是那个在爱丽丝旅馆里被女人骂得狗血喷头的男人。这让我更加紧张起来。

“我妈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您付的钱早就够了。”

“那天夜晚真是露丑了。”

“雨挺大的……”

“是的。为什么会闹成那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们的对话断断续续的。

那天在男人走后,我把楼梯上揉成一团的文胸扔掉了。文胸是紫色的,上面夸张地装饰着蕾丝和荷叶边。我就像捏起动物尸骸似的,将它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太阳还没有被云彩遮挡。窗户外面是广阔的大海,波光粼粼,F岛看着好像人的耳朵。游船已经绕过岛屿最后一个海角,朝着这边返航了。栈桥的每个木桩上都落着一只海鸥。

离近了看,男人比想象的要矮小,也就和我差不多高,肩膀到胸部的线条可以说很羸弱。那天凌乱的发型已经摆弄平整了,但发量貌似有点少,后脑勺几乎能看到头皮。

对话中断,我们两个人都望向了大海。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男人的眼睛被阳光晃得眯成了一条缝,表情很痛苦,好像身体某个地方正疼着似的。

“您要坐游船吗?”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冷场,我先开口问道。

“是的。”

男人回答。

“当地人都不坐那玩意儿,我也就小时候坐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