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埃琳娜(第3/4页)
而亨利则不同。他在测痛计的整个刻度程都报告没感觉。然后科学家将测痛计推到最大强度,将其尖端抵到亨利胸口。她维持了三秒钟,亨利都平静地坐着,尽管他的皮肤开始灼烧变红了。
“与对照组有显著差异,”这位科学家后来写道,“不管疼痛有多么强烈,莫莱森没有报告任何疼痛刺激。”
科学家推测,亨利的高度耐痛可能与他大脑损伤有关,但她也不能完全肯定。她曾对其他失忆症患者用类似的方式进行了测试,他们都是有常规痛觉的。是什么让亨利变得不一样呢?
亨利穿回他的衬衫,回到他在实验期间的起居室。在那里,他可能会拿出一本填字书,一支铅笔,开始静静地攻克一个字谜游戏。
若是亨利·莫莱森对埃琳娜·哈利西有着少时的迷恋,那这份爱恋是无疾而终的。
而手术之后,亨利再没有爱上过任何人。
我外祖父在亨利大脑里所开的孔,导致了诸多缺陷,有的残暴而突兀,有的则更微妙些。据科学家们的研究,亨利所丧失的,是一种欲望的能力。正如他们所言,在手术后到临终的60年间,亨利没有交过一个女友,或是男友,从没有性生活,甚至从不手淫。那些往来其生命中的过客,闪现于电视荧幕的影星,他都以绝对中立的态度来迎接这些人的到来,他们的离去亦不会留下记忆的痕迹与令人痛苦的贪恋。
“那次手术,”研究他的科学家们得出定论道,“令他丧失了性欲。”
并不存在一种测痛设备,来测量与身体疼痛相对应的情绪,但亨利的研究者们相信,即使是有,他很可能也会呈现出类似的麻木。他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有着显而易见的温和、镇定和波澜不惊的举止。他能容忍科学家们对他做任何事,毫无怨言。病人(patient)亨利·莫莱森,耐心(patient)高于一切。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很少陷入不安,即使面对着确乎令人不安的事情。比如他的父母都去世后,科学家们经常会问他关于父母的事,以此来确定这种巨大的丧失是否能够在他的脑海留下印记。在1986年,亨利六十大寿前两个星期,研究者们与他进行了一次特别的交流。当时他的母亲已经去世5年,父亲已经离开了20年。他们的交流如下:
研究员:你现在住在哪?
H.M.:东哈特福德。
研究员:描述一下你的住处?
H.M.:嗯,我想那是一所房子,一处私人住宅,但我想不起街道的名称。
研究员:有谁和你同住?
H.M.:嗯……我母亲。
研究员:你母亲?
H.M.:还有我爸爸?我不太确定。
研究员:为什么对你父亲不确定?
H.M.:我知道他病了。不过,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研究员:我想他已经去世了。
H.M.:因为之前他已经病得很重了……他必须得去奈安蒂克(Niantic)的医院了。哦不,不是奈安蒂克。呃,有点奇怪。
研究员:奇怪?他去了那里的医院吗?
H.M.:他去了,嗯,去了。是因为结核病(tuberculosis)。
研究员:情况不太好,对吗?
H.M.:是的,因为他在那里待了,嗯,相当一段时间。
研究员:但是你不知道他是否去世了?
H.M.:不知道。
研究员:我想他去世了。
H.M.:古斯塔夫。
研究员:嗯?
H.M.:他的名字是古斯塔夫。
研究员:这是你父亲的名字?
H.M.:是的。
研究员:我记得他的名字叫亨利。
H.M.:不对。是古斯塔夫·亨利。
研究员:哦,我明白了,你的中间名是什么?你有中间名吗?
H.M.:有啊,古斯塔夫。
研究员:你的名字叫亨利·古斯塔夫。啊。真好记!
在整个交谈中,亨利的语气毫无起伏。他一如既往地,用同样温文尔雅,有些踟蹰的声音说着,当科学家千万次向他证实其父亲已经过世时,他也从未流露出可见的悲伤。有一天,另一个类似的讨论会期间,亨利给自己写了一张便条,将它揣在他的衬衫口袋里,走到哪里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