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埃琳娜(第2/4页)

我还仔细研究了孩子们的面孔。图像有景深变化,前排学生的脸比起后排要锐化一些。在照片的左上角有一个男孩,有些模糊,他背靠在墙上笔挺地站着,戴着厚厚的框架眼镜。我认为那应该就是亨利。

我又盯着女孩们想找到哪个是埃琳娜。

“喂?”

“您好,请问是皮尔斯夫人(Mrs Pierce)吗?”

“是啊。”

“您好,皮尔斯夫人。我打电话来是因为我正在写一本关于一个男人的书,我想他是您的一位同学。请问您在20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上过圣彼得学校吗?”

“对,对。”

“您上过是吗?”

“是的,我就是从那儿毕业的。”

她结过两次婚,因此夫姓换了两个。转录亨利实验室访谈的那些人,通常都拼错了她最初未婚时的名字。不过,我还是很肯定。

“您父亲曾是警察局长,对吗?”

“是的,”她说,“是在哈特福德。”

“那就对了!您一定是我要找的那个埃琳娜·皮尔斯!我在写的那个人,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他。他去世了。但在采访中,他回忆起您是他的童年朋友。”

“我敢打赌您说的是比尔·法雷尔(Bill Farrell)!”

“并不是比尔·法雷尔。”

“噢,好吧。”

“他是一个名叫亨利·莫莱森的男孩。”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那个名字……我不记得。”

埃琳娜告诉了我她所记得的圣彼得学校的男孩子。比尔·法雷尔和威廉·布雷迪(William Brady)。他们后来都成为天主教会的神父。其中一个位至教堂主教。“所以他们真的改变了不少。我记得他们,是因为他们曾经就是两个小恶魔。我还曾说过:我的上帝,你们怎么能成为牧师?!该为自己羞愧还来不及呢!这便是我为什么对他们印象如此深刻了,仅此而已。”

我和她谈起更多关于亨利的事。我告诉她,他会戴着一副眼镜,他有一头金发,就住在主干道上,家离学校几个街区而已。

“现在,您觉得我想起来了吗?”她说。“那个名字,那个男孩……可我还是想不起来,您知道吗,等您87岁时,您也会忘记的。”

“亨利·莫莱森,”我又说了一遍,先用惯常的发音:莫-莱-森(Mo-luh-son),之后又尝试另一种:“或者是亨利·莫-列-呃……森(Mo-lie-ah-son)?”

“亲爱的,”又一个长长的沉默后,她说道:“我不记得这个名字。我真的不记得了。”

1980年夏季的一天,在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个测试室里,一位科学家让亨利把衬衫脱了。那时亨利54岁,上腹部有点松弛了。科学家记载道,在之前的8年,他的饮食开始过量,体重从178.13磅增加到了194.66磅[1]。事实上,在实验室的另一次访问中,这个科学家正试图量化亨利食欲的增加,发现他能连续吃下两顿完整的晚餐,除了第二顿的沙拉不吃以外,他并不会报告自己有饱腹感。她认为他的暴食与失忆有关:毕竟,当你不记得吃过一顿以后,很容易吃下第二顿饭。但她也不敢确定。因此,在访问期间,科学家又增加了别的测量指标:亨利忍受疼痛的能力。

她用墨水在亨利胸口画了六个圈,每个直径两厘米。然后拿起测痛计。尽管顾名思义,测痛计是用来测量疼痛的,但其实不尽准确,它是用来引发疼痛的。其效用实际上是:引发离散的、标准化的且可测量的疼痛。测痛计看起来像一把枪,其内部有一个一百瓦的灯泡。灯泡产生的辐射热能,通过激光的形式从导管里射出,以进行定位和聚焦。测痛计打开以后,导管顶端放出的热能可以进行调节,其最大热程可达到370微卡,这足以导致二级烧伤。

她让亨利坐在椅子上,然后用测痛计点到他胸部中间的一个圆圈。执行每个实验设置时,她都将设备在亨利的皮肤停留三秒,然后问他体验到的疼痛强度。在对照组测试期间,她发现,他们倾向于将0微卡描述成“没感觉”,90微卡是“温暖”,180微卡是“很烫”,280微卡为“非常微弱的疼痛”,而320微卡则是“非常痛”,到370微卡的设置时,所有的对照组都感到疼痛极其强烈,以致他们无法撑到实验要求的三秒,大概不到一秒时就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