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乔治叔叔的小阳春(第7/9页)

她环顾了一下客厅。

“您这儿真是好地方,”她说,“不过我喜欢粉红色,看了开心。那是什么?鸡尾酒?”

“马提尼加苦艾。”我说着开始斟酒。

她娇滴滴地尖叫一声。

“可别让我喝那个东西!您可知道我碰了会怎么样?痛不欲生啊。那东西伤害胃黏膜!”

“哦,我真不知道。”

“我可知道。要是您像我一样,做了那么久的酒水间女侍,也会知道的。”

“哦,呃——您当过酒水间女侍?”

“好多年呢,那时候我年轻得多。在标准餐厅。”

调酒器在我手中滑落。

“瞧!”她指明故事的教训,“这就是喝那东西喝的,手抖。我当时老对他们说‘还是波尔图好,波尔图健康,我自己也爱喝两盅。但这些乱七八糟的美国货呀,可不好’。可没一个人肯听我的。”

我警惕地打量她。当然了,当年标准餐厅酒水间女侍兴许成千上万,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吓了一跳。乔治叔叔那段不登对的浪漫史已是陈年旧事——而且是在他进爵老早之前——但每次一听到谁提起“标准”,伍氏一族就忍不住打颤。

“呃——那您在‘标准’那会儿,”我试探地问,“认不认得谁和我同姓的?”

“我忘了您贵姓了。我老是不记名字。”

“伍斯特。”

“伍斯特!昨天我以为你说的是‘福斯特’呢。伍斯特!我认不认得谁姓伍斯特的?哎。乔治·伍斯特呀,我跟他——我当时管他叫‘八戒’——都打算去登记了,结果他家里听说了,硬是不肯,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他。我那时候年少无知呀,任他们摆布。我常常琢磨他后来怎么样了。他是您家亲戚?”

“失陪一会儿,”我说,“我有事儿找吉夫斯。”

我奔进备膳室。

“吉夫斯!”

“少爷?”

“你猜怎么了?”

“猜不到,少爷。”

“这位太太——”

“少爷?”

“就是乔治叔叔的酒水间女侍!”

“少爷?”

“咳,天杀的,你肯定听说过乔治叔叔的酒水间女侍嘛。咱家的历史哪有你不清楚的。就是他多年前想娶的那位。”

“啊,是,少爷。”

“他这辈子就爱过这一个人,他跟我唠叨过一万次了。每次喝到第四杯威士忌苏打,他说起那个姑娘还是眼泪汪汪的。真倒霉!这下往事又要在他心底回荡了。我感觉得到,吉夫斯。他们简直是绝配。她一进门,一开口,说的就是胃黏膜。这其中的深意,你明白吧?胃黏膜可是乔治叔叔最钟爱的话题。这就意味着,他们俩是志趣相投啊。这位太太和他绝对是——”

“渊渊相应,少爷?”

“一点不错。”

“令人烦恼,少爷。”

“如何是好?”

“恕我暂无头绪,少爷。”

“要我说,立刻给他打电话,说午饭改期。”

“只怕行不通,少爷。我想门铃声意味着爵爷到了。”

果不其然。吉夫斯给乔治叔叔开了门,我跟在他身后,缓缓穿过走廊,走进客厅。他一进门,两人先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接着又一起吃惊地嚷起来,如同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八戒!”

“阿莫!”

“哟,怎么可能!”

“哟,真要命!”

“是你呀!”

“啊,老天保佑!”

“亚克斯利勋爵就是你!”

“咱们分开没多久我就进了爵。”

“谁能想到!”

“真真是意想不到!”

我立在旁边做稍息状,时而换左脚,时而换右脚。瞧他们对我不管不顾的样子,仿佛我是已故的伯特伦·伍斯特,肉身已不复存在。

“阿莫呀,你和当年一模一样,天呀!”

“你也是,八戒。”

“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

“还过得去。只是我的胃黏膜不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