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第4/4页)
“您,夫人?”
他似乎非常惊讶——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塞尔街的屋里,打开储藏室对他说:“你自己拿吧。这里有20幅画,全都是你的了,属于你的那些年轻的艺术家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些画永远不能拿去展出,也不能转让。每个士兵可以拿到一幅画,但必须要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如果他们不愿意在别人的作品上修改,他们可以先刮掉我的画,然后在刮干净的画布上重新作画。”
我的要求太具体了,多恩先生不安地望着我说:“可是,夫人,你在那上面画了些什么?”我说:“我喜欢的一个地方,我恋爱的地方。”
他说:“那个沙滩,好像……”
我说:“我生活过的一个沙滩。”
在他离开之前,我要他陪我在我晚上散步的路上走一段。两个小女孩向我们迎面走来,聊着天,声音尖厉地吵起架来。来到我们身边时,其中的一个打量着我,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朋友的腰,警告说:“是她,就是她!妈妈说过的我们这个街区的疯子。”
我又主动回到了那个疯人院,独自一人。是为了看着你离开吗?前线也需要心理医生?医生,你太年轻了,你的蓝眼睛太蓝了,可不能葬身于炮弹底下啊!为什么男人们老是消失?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那个医生(很像厄比·琼斯)说:“夫人,你应该知道,别的医生也会和我一样内行的。我们已经前进了一大步,我会把我的笔记本留给接替我的医生,把你的所有进步都告诉他。”
我说;“别费劲了。”
那个虚伪的人紧张起来,眨着眼睛,说:“你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是心甘情愿地走的。我的责任是呆在你身边,而不是上前线。”
他的声音哽住了,突然,他站了起来,要离开那个房间。他的白大褂在风中噼啪噼啪地飘动,好像船上的帆,又好像张开的降落伞。
谁会把我的兄弟们还给我?
谁会把姑妈还给我?她温柔的臂膀圆得像奶油球形蛋糕,她的皮肤是深咖啡色的,她的双手像棉花般柔软。我喜欢闻姑妈的腋窝,闻她的肩,她的胸前总是袒露着,看得见里面的新月形胸衣,因为她喜欢脱掉衣袖,说衣袖会让胳膊感到窒息,她的肉体是由漂亮的皱褶组成的,布满了滑石粉般细白的皱褶。我过去常在她怀里睡觉。我想睡了。把姑妈还给我吧!我想在她的怀里又变成一个小女孩。姑妈是我真正的母亲,但谁都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姑妈把我浸泡在一种神奇的牛奶中,让我永远不会变黑。我像所有的坏女孩一样,否认母亲,我成了那些白人种植主的女儿,法官和他有神经病的老婆的女儿,成了一个多嘴的八婆,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我学会了假装爱别人。
把那些飞行员还给我。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的儿子在我心中已经十五岁了,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相信我吧!不,他父亲的失意并没有影响他:他谦卑的笑容是最完美的,是世界上最有人性的微笑。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如果我更勇敢一些,如果我跟他父亲谈过,我就不会在那里了。
躺在电动弹子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