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第3/4页)

离开之前,她借口说需要化妆一下,进了屋子。她凝视着画架上的画,看了很长时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才涂了三四笔,红色和棕色的,根本不值得这么看。

“我很后悔,”她说,“我应该坚持的。”

“坚持什么?”

“让你嫁给我表哥。他会非常爱你。而你呢,你最后也会爱他的。我不是开玩笑。他很聪明,谨慎。讨人喜欢。如果他沿着我父亲给他指出的道路一直走,不偷工减料,他总有一天会睡在白宫里的。你想象得到吗?美国的第一夫人!……你会当得很好的。”

“我现在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作家的妻子。”

听到这话,她把血红的烟头吐在小路的砾石上,说:“他曾经是,我亲爱的。一两年前他是。今天,家族中甚至已经不再提他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吗?啊,抱歉……我是个蠢女人,亲爱的。”她用高跟鞋碾灭烟头,一个紫色的粗大脚趾从鞋里露了出来。我想我听到了噼啪声。玉米烧焦的味道。

*

当我指责司各特跟路易斯睡觉时,他马上就反戈一击,说我早就是个女同性恋者。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别人也刚好没问他要证据。一天,他对路易斯说,我跟柳波芙·叶戈洛娃睡觉。路易斯凭着他可耻的同性恋者的直觉,在司各特的怨言声中察觉到了部分事实:我爱上了柳波芙,我悄悄地把她叫做“拉芙”[44]。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在性方面有什么接触。我只是想呆在她的身边,模仿她的举止,笼罩在她的光晕之中。

我想塔卢拉赫在性方面比我异端,结果谣言四起。报纸上说,她和所有能动的东西睡觉,因为她想享受生活,想成为闪光灯下的焦点。我们的相似之处应该到此为止了:我不是个演员,而是个要受保护的女孩。

今天上午,我醒来时情绪很好,明尼问我是否卖掉了一幅画或是什么的,我说:“不是,妈妈,可我从此以后要更好地保护自己。”我打电话给马克斯韦尔,请他告诉路易斯的律师:如果他下次再诽谤我,哪怕是私底下的,我也会把他告上法庭。他根本没想到一个可怜的疯疯癫癫的亚拉巴马女孩,法官的女儿,议员和州长的外孙女会集合各种资源来保护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个闯入别人生活中的无耻之徒将一败涂地、输得精光。律师们在这一点看得非常清楚。路易斯·奥康诺尔先生接到了他的出版商的命令,要他不要再提起我的名字。“也永远不再写我的名字?”“尤其不要再写你的名字,亲爱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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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塔卢拉赫的豪宅去看望她。

来了一封电报,告诉她,她将要和她认识的一个英国导演拍摄一部重要影片,那个叫希区柯克的导演刚刚来到洛杉矶。“我一点都不了解那个矮小的胖子,据说他是个天才。那是个怪人,你知道。他喜欢同性恋的演员,说他们的目光中有一些更有趣的东西,一种朦胧的光亮,和他正在拍的电影的主题十分吻合。我在伦敦遇到他时,他只跟他的那个偶像派歌手兼演员艾弗尔·诺维罗[45]拍片,那是一个尽人皆知的疯子。他有支曲子经常在电台上放:We’ll gather lilacs.[46]全英国人都会唱那首歌。太……颓废,太英国化了。毫无疑问,我们会没完没了地堕落下去。”

我母亲明尼很不喜欢班克黑德一家。对她来说,塔卢拉赫是自作自受。“我才不会为那个婊子担心呢!她永远都会不顾廉耻,酩酊大醉,满口粗话。在上流社会人士的眼里,她是而且将永远是一个班克黑德。别以为她完全失去了社会地位,她每年都给慈善机构捐款。她姑妈说,她像个有经验的生意人那样管理着自己的财富。”

据说她刚在百老汇起步时,老班克黑德悄悄跟导演打了招呼。人们原谅她的一切,忍受她在性方面的放纵,是因为她的出身。她酗酒,爱说长道短——啊,班克黑德小姐的伶牙俐齿给社交界的晚宴增添了乐趣。塔卢拉赫具有人们所喜欢的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她属于那种人,敢当着全桌人的面,讽刺好莱坞最可怕的八卦记者。司各特跟我讲过,有一天晚上,在琼·克劳馥[47]家,一个记者阴险地问塔卢拉赫:“班克黑德小姐,据说新的当红小生加里·格兰特[48]是个吸阴茎的人,这是真的吗?”她听了这话,劈脸吐了对方一口烟,说:“神经病,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想吧!他从来没有吸过我的阴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