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戈壁酸梅汤和低调幸福(第8/17页)
“‘新闻局’办什么‘演艺人员研习会’,其实我倒觉得该去接受讲习的是导演和其他电视电影的制片以及工作人员,‘什么人玩什么鸟’,导演这么烂,他还能造就出什么样的演员,不是一清二楚的事吗!”
“你对电视的这套看法、这套体系是从哪里来的?”
“有两个来源,第一是舞台工作给我的刺激,我是正式戏剧系毕业的,当然不能忘情舞台,我一直在导着张晓风的、李曼瑰的、姚一苇的和王祯和的戏(有机会,我很希望再导一个希腊悲剧)。许多年前,我导张晓风的《武陵人》,忽然,我开始想:‘什么是现代?’古典的东西是需要现代注释的,而电视应该是最现代的东西了。在电视里,现在人想要看现代东西。光做一个处理悲欢离合的情节的导演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这个对手太小,太没有挑战性,所以我要在我的戏里放进一点意念。我不要跟现代人脱节,不管古装时装,经过我的处理,我总要留下一点现代人的再思,譬如说我做《伐纣》,就把纣王处理成一个神经质的人;譬如说,《秋水长天》,我要让演员‘以不演戏为演戏’。我要让人觉得那些人是现代的人,是现代的、在我们周围生活着的人。
“第二个原因是个老外跟我聊出来的。那是五年半以前,我去香港,指导一个团体演晓风的《和氏璧》,有个老外跟我说:‘你们这边也搞京剧,他们那边也搞京剧。京剧是你们的好东西没错,但是究竟在两个不同的体下,所产生出来的戏剧和艺术是什么——我们想知道。’奇怪我去年夏天跟艺术团访美演出的时候,在亚特兰大碰到一位对中国、对莎士比亚都深有研究的布朗博士,他也跟我说同样的话。
“有人认为我的戏剧味很淡,是泥土的,是亲切有人情味的,像茶,可以慢慢品尝,看得出来是我的东西。一般来说,我不从情节入手,我有时想到乌坵,我要把乌坵的生活带到观众的生活里,故事和情节反而是次要的了,那里面有报道、有参与、有分享,它不仅仅是‘电视剧’!”
“如果,现在有一个戏剧系的毕业生,也跟你当年一样,不靠关系,不拍马屁,埋着头一直干,你认为他仍然有希望出头吗?”
“我相信他一定出得了头——但,也可能,他比我还要努力一倍,毕竟,我很幸运,爱护我的人太多了。不过,要在台湾这种地方出名,也真的很容易。”
“听说你在台视官拜副组长?”
“嘿,一个小官嘛,我其实不适合做行政,我哪里会做官,但我接受了,我想站在这个职位上,也许,可以提拔比我更年轻的人。”
去年夏天,六月酷暑,他在菲律宾替一些华侨导一个清唱剧《中华魂》。华侨社会中的保守很令他吃惊,他一方面说服主事人采用一些抽象艺术的表达方法,一方面又把台北艺术团手制的戏服搬借过去,免得他们去租用亮片闪闪的古装。他甚至还跟年轻一辈大盖了一顿:
“怎么搞的,你们这里的年轻人怎么这么萎缩呢?为什么只听说:‘他的爸爸是某某人。’我告诉你们,在台湾,我们出头的都是年轻人,我们说:‘他的儿子是某某人!’”
跟艺术团的表演队伍从法国坐船渡海到英国,他好奇地想从一面大玻璃里望风景,但玻璃脏了!他擦干净一小块,够自己看了,想想又觉不妥,干脆把整片大玻璃都擦了,让大家都看得到,同船的老外拍起手来喝彩,他表演式地鞠了一躬说:“我是台湾来的!”
他其实想擦亮更大的一片玻璃,在荧光幕上,或在舞台上,好把更大的更清晰的风景给大家看——他觉得导演就是一个擦亮玻璃的人。
“你最近计划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