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戈壁酸梅汤和低调幸福(第17/17页)
茶字怎么可以和“馊”字联想在一起?而且,在台湾,大家讲究冲泡,一壶茶,大概过十分钟就算淬汁完毕,就可以丢掉了,谁会把茶泡到第二天呢?说“茶”这个字之际应该洁齿清心,怎可把“馊”字贸然出口?
那店员自以为极具说服力的推销词,竟会把我吓得恶心起来,甚至夺门飞逃。
如果你想赚一把茶壶的钱,你至少要懂我一点。做生意,也可以是一种友谊。说到友谊,唉,我想我们应该要彼此多了解一点才好吧!
皮,多少钱一片
皮,多少钱一片?啊,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皮。
譬如说:猪皮,那不值什么,你只要买一百元以上的猪肉,便可要求店家免费送你些猪皮。如果你是老主顾,老板会随便送你一尺见方大小的猪皮。
如果是澳洲袋鼠皮(连毛),价钱就不同了,一张完整的袋鼠皮,总要台币千元。换成新西兰的羊皮呢?那价钱就不一定了,大约自千余元到三四千都能买,当然一分钱一分货,绝好的羊皮,其毛既绵长又柔软、既洁白又致密,是世间绝美的装饰和卧具。
动物皮毛之中,羊皮算是便宜的,其他如狐皮,如虎皮,如貂皮动辄价值数百万。不但贵,且列入保护,将来,这类物品恐怕只能在古董市场上求售了。
假如我再问下去:
“请问人的皮,怎么买法?”
恐怕就很难回答了,因为并无人皮市场,不像蛇皮鳄鱼皮或鳗鱼皮,都有差不多的国际价格。
在我们这种凡物皆商品化的时代,人肉可卖、人的肾脏可卖、人的眼角膜也可卖。跟其他事物一样——总是富人花钱买了穷人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古代穷人可以鬻妻卖子,现代穷人竟可能卖器官……
不过,却有一个女子,她的故事跟上述情节无关,她,切割自己的皮肤,去供人之用,而操刀者竟是她的丈夫。
这是半世纪前的故事了,地点在彰化,主角夫妇来自英国,姓兰,他们德行的芳香也真如幽谷芳兰。他们选择在医院中行医济世,别的牧师以口宣道,他们却以手术刀宣教。
当年乡间有个台湾小孩,皮肤溃烂,不知如何收口,兰氏夫妻读了一篇医学报告,发觉有人提出以他人之皮代病人之皮的构想,便打算像输血一般地“输皮”给这小孩,当时一来对手术成功并无把握,二来也不知找谁来捐皮。如果所捐之皮必然成功,则或者可找人救助,但如不成功岂不遭人怨死?兰医生本人其实也愿意捐助,但他必须负责移植手术,总不能抱痛冒险,兰太太便一口应承,甘愿切肤,这身为护士的兰太太也真是一位奇女子了。
啊!这块皮,如果要付钱,倾王永庆之财也不足偿,罄吴火狮之金亦不够数,而兰太太是自愿的,小病人并不需付一毛钱。
这故事的结尾很意外,他人的皮肤其实并无法转移在小病人身上,小病人却不知怎么蒙天保佑,竟一天天好起来,后来长大,变成一位牧师。
以上情节经画家描摹,成了一幅名画,叫作“切肤之爱”,如今挂在高雄医学院,作为“镇院之宝”。
兰大夫的医院仍屹立,他的儿子继承了大业,这间彰化基督教医院很想把这幅名画要回来,但一者太贵(时价一千万),二者高雄医学院也不肯割爱。
依我想,也罢,彰化基督教医院其实已拥有整个故事的精神,而且也没闲钱来买这幅画,高雄医学院其实比较需要这幅画。不知到什么时候国人才能培养出兰先生兰太太这样具有“高爱心因子”的生物。
在台湾有巨富坐在虎皮上拍照,自以为一世雄豪,有人把五万元的鲍鱼塞进两层嘴皮之间。但肯为一个小孩割舍皮肤的高贵人物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