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二章 开横局,张仪走魏国逼逐惠施(第8/15页)

“仪不敢偏秦,”张仪坦然应道,“仪出生之时,河西属魏。作为魏民,仪之先祖,为河西流汗;仪之先父,为河西流血;仪之先母,死于秦人之手;仪之家产,皆被秦人夺去。仪与秦,本有血仇,仪是以不能也不愿偏秦!”

“既然如此,你且讲讲,河西为何于秦为必得,于寡人就是聋子耳朵了?”

“秦原都栎阳,仅与河西隔条洛水,商鞅时,秦移都咸阳,与河西也不过三百里,快马一日可至,且河西与咸阳,一马平川,除一条小小洛水之外,几乎无险可守。不得河西,叫秦王如何安枕?常言道,将心比心,假定我王是秦君,又该如何看待河西?”

惠王咂吧一下嘴唇。

“于魏,势完全不同。聋子耳朵,好看而无用。魏西有河水之险,南有崤函之固,河西在手,岂不成个聋子耳朵了吗?”

惠王再次咂吧一下嘴唇。

“秦得河西,魏占河东;秦得函谷,魏得崤塞;双方以山、河为界,各有仗恃,正可修好睦邻才是,不想我王却与秦君这般争来夺去,实为不智!”

“你……”惠王憋一会儿,总算想出词儿,“寡人若是放弃河西,如何对得起为河西捐躯的十数万英魂?”

“魏有英魂,秦也同样。以武卒之威,尚有十数万英魂,秦人为河西而死者,数目可想而知。”

“你绕来绕去,无非是为嬴驷那厮来当说客,好让寡人将河西拱手送给他,是不?”惠王面有愠色。

“非也,仪此来,是想与王做笔买卖。”

“是何买卖?”

“常言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我王若是就此让出河西,秦王自也有所表示!”

“作何表示?”

“我王请看!”张仪从怀中掏出一幅形势图,指太行以东的赵国大片国土,“从这里到这里,所有赵土尽归我王所有,如何?”

惠王目瞪口呆。

是夜,惠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张仪的话就如声声重锤,一下接一下地砸在他虽已老迈却仍壮志未已的雄心上。惠王左想右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点儿后悔自己为掩饰内中惊颤而过早下了逐客令,真该让张仪把话说完才是。

翌日晨起,惠王使人召来庞涓,不无狐疑道:“张子昨日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他把太行之东的肥沃赵土尽数划给寡人,未免太……托大了吧?”

昨日张仪觐见,直到被惠王赶走,庞涓都没有插说一句话,他太晓得眼前这个渐入暮年的老岳丈了。

现在被问,庞涓晓得是时候了,沉声应道:“当今乱世,恃力生存,没有大与不大的。再说,张仪谋事,向来是谋大不谋小。在楚,灭越;在秦,灭巴蜀。两地皆大数千里,相比之下,赵国反而小了!”

“是哩,”魏王急道,“可这要吞赵,寡人实在不敢想象。寡人召你来,是想问你一句话,假使伐赵,真能……”顿住话头,两道充满欲望的目光直视庞涓。

“父王,若是伐秦,儿臣可有五分把握,不敢狂言;这若伐赵,儿臣可有十成把握,万无一失。”

“十成?”惠王心里一动,旋即摇头,“两军交战,瞬息万变,胜负或系一念之间,贤婿不能轻敌呀。再说,赵人既非越人,亦非巴蜀,徐徐图之或可,这若一口吞之,寡人怕就没有那么好的口福了呢!”

“儿臣所言,或为轻浅。此事既为张仪所提,父王若有疑虑,何不再召张仪,听听他是何说辞。”

“传旨,有请张子!”

庞涓回到府中,将张仪请至,惠王迫不及待地将思虑一夜的种种忧虑一一说出,被张仪悉数化解。

惠王听得血脉偾张,正要认可张仪,猛又想起惠施、朱威他们,道:“张子所言,好倒是好,只怕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