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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张的妈妈和儿子都在家,听见有人来,都迎了出来。

  张妈妈七十多岁的样子,背有点弓,脸色比较暗沉,精神状态比较萎靡,给人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想想也是,儿媳跑了,留下儿子一人带着眼睛有先天缺陷、极有可能瞎掉的孙子,完全没有出头的希望,老人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

  小张的儿子叫张宁,长得挺可爱的,高额头,高鼻梁,但戴着一副眼镜,脸上的表情很老成,甚至可以说愁苦或者郁闷,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

  这老少三人站在一起欢迎她,差点让她掉下泪来。虽然三个人脸上都满是笑容,但陈霭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画面很悲惨,好像是一条注定要沉掉的船上,站着这么一家三代,相依为命,彼此都不提起前方等待着大家的厄运,强作欢颜过着每一天。

  陈霭抱起小张宁,跟张妈妈寒暄了一阵,就提出要开始准备生日宴。小张家有厨房,挺宽大挺漂亮的,但小张说他家从来不在厨房炒菜,而在后院搭了个小棚子,就在那里炒菜,免得油烟把厨房搞脏了。

  小张带陈霭去看她待会要施展手艺的场所,很小的一个棚子,靠着房子的后墙搭的,里面摆着一个简易煤气灶,还有一张旧桌子,煤气灶上放着一个炒锅,锅把子油腻腻的,锅子里泡着水,大概是上顿用过了还没来得及洗。小棚子四壁的油烟都挂成条了,煤气灶和旧桌子也是油腻腻的。

  陈霭看不下去,挽起袖子就开始擦洗煤气灶和旧桌子。

  小张说:“你看这油烟大吧?所以我不敢在厨房里炒菜,要是把厨房熏成这样了,那房子就卖不出去了—”

  “你要卖房子?”

  “现在不卖,但迟早是要卖的。住的时候不好好保养,到时候怎么能卖得出去?”

  陈霭想到房子卖了,小张一家三代就要流离失所,心情无比难过:“想想办法吧,能不卖还是别卖,老人孩子—”

  “你搞没搞懂啊?我不是说我供不起房子要卖,我说的是—投资—,买套房子,边住边供,过几年,房价涨上去了,就卖掉,可以赚钱—-”

  这个理论倒不陌生,赵亮也是这个理论,但陈霭始终没搞懂这样怎么能赚钱。等房价涨上去了,房子可以卖个高价,但你卖掉了自己的住房,就得再买个房子住,那不就得付别人高价吗?比如你十万的房子卖到了十五万,你赚了五万,但人家二十万的房子卖到了三十万,你不是得多付十万吗?怎么能赚到钱呢?

  但她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因为她觉得小张本来就有点不耐烦她这个老土了,如果还问,肯定把小张问烦了。

  陈霭发现小棚子里没水源,打水还得回到屋子里去,小棚子里也没空调,热得要命。她十分后悔起了这个清洗小棚子的心,但既然开了头,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大概花了个把多小时,她才把小棚子的油烟油腻草草清除了一下,衣服已经汗湿了几遍,口干舌燥,像要脱水了一样,她狼狈地逃进正规厨房里,享受空调,猛喝冰水。

  然后她就赖在厨房里不肯去小棚子了,想等到全部准备好后,再端到小棚子里去炒。小张问明不需要在厨房帮忙后,就去后院张罗,那是等会设宴的地方。

  陈霭听说待会是在后院开餐,已经先自热出了一身汗,忍不住建议说:“就在你家餐厅吃饭不好吗?外面多热啊!”

  小张不同意:“在餐厅吃饭?那么多人,不把餐厅搞得乱七八糟的?”

  陈霭无语了,感觉小张的房子不是供人享受的,而是供人观赏的,一切跟生活有关,而跟观赏无关的活动,都必须到室外去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