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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些日子,失眠又开始折磨我。又去找木荫。木荫像是早就知道我还要找他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方给我:从会漏的路回到不会漏的路上来,途中休息;如果它吹风,就让它吹风;如果它下雨,就让它下雨;尽管没有墙,风却吹不到他;尽管没有屋顶,雨却淋不到他;尽管没有梯子,白云却能爬上天空;当你看见,那个最真实的人坐在那里,你就进入梦。老实说,我有些看不懂。我说,能不能通俗一些?他说,晚上睡不着时,就默诵,你自会懂得。

夏木荫的哥哥从老家打来电话,说父亲小便出血,县医院说可能——哥哥没有往下说。夏木荫说,赶快送到市上来。放下电话,他想这就怪了,前天做了那样的梦,昨天子莲姐说师父过两天要来,今天就有了父亲的事,莫非事出有因?如果能让父亲见上师父一面,那该是多么殊胜。父亲已经八十岁的人了,这种机会几乎没有了。

晚上早早回到精舍中。供养时,夏木荫说,我可以供养一下我老爸吗?我哥说他病了。子莲没有表示丝毫的关切,冷冷地说,供养不行,晚课后给他做个回向吧。

吃完饭。子莲说,今天我们四人全了,好好喝泡茶吧。夏木荫仍然双盘,腿痛得厉害。但他一直忍着。大家夸他盘得可以啊。他说,愿以此功德,回向我老爸。子莲说,晚课时,我也给他做个双盘吧。接着厉了脸色说,我今天有课要给你上。夏木荫点头。子莲说,昨天你说苏曼殊来你就不来了,你以为我们真是要你来给我和唐无可作伴吗?一肚子的俗情。如果我们真有什么事,白天难道不能做吗?就是想用这个善巧方便把你引进来,让你在这里成长。只有天天厮磨在一起,我们的情感才能达到和合,你才能得到东西。才能抓住你的过错,让你改进。傻瓜。还有昨天,你回来我说头上有酒气,你就吓跑了,然后说,以后有了这样的应酬之后就不回来了。你认为自己对吗?你俗心是为我好,但是你是否知道作为师父最大的心愿是让他的孩子成长,你这样躲出去,能成长吗?你是否知道作为师父愿意为他的弟子承受一切,如果我怕受苦,我带你们干啥?哪一个做父亲的害怕自己受苦而不让孩子回家?你说对吗?夏木荫说对,愿人以此功德,回向我老爸。把大家惹笑了。

四人坐在床上做晚课,子莲说我发过愿要给木荫父亲双盘,就盘了。当唐无可读到关于冒犯的问题那节时,子莲突然叫停。给夏木荫说,我刚才本来还要给你说个课,但怕你当时心态不到位,现在说给你,我平时宠你,惯你,那是你的福报;我们平时需要一点你的玩笑,给大家提一下兴致,调节一下气氛,但你要把握一点,把握好度。夏木荫心想,自己只是为了搞笑,为了提醒大家处在神觉中。子莲接着说,还有把师父的神觉用在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上。你知道什么是师父的神觉吗?夏木荫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但他马上想到,这样受训不正可以检验自己的“那个”动了吗?知道自己不应该因此起情绪,一阵法喜充满心头,扑哧一声笑了。接着,子莲问,大家体会一下现在谁最进入状态?夏木荫以为子莲要表扬自己呢。但子莲说,不用猜,最曼殊进入状态。这个宣布出乎夏木荫的意外,也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从唐无可抬起头来打量苏曼殊看,他的心理和自己差不多。子莲接着说,尽管有时因为感情我对你们两个偏爱,但是在理上我任何时候都是一个黑脸包公,我们精舍吃的用的都是她供养的,工作也是她干得最多,但她始终是一种无求心。而你们两个每天吃着我的用着我的,可是情感真正归位了吗?夏木荫觉得自己受到污辱,但是因为他处在神觉中,仍然没有起情绪,反而有些着急。想,今天读开示本来是为了回向给父亲,而大家这样的心态能回向吗?因为是双盘,腿疼得厉害,但孝心让他紧咬着牙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