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云伯(第6/8页)

先前那位张丹织老师在这里时,总将她和云伯放在一块来说。

“您和云伯是读书会的母亲和父亲。我常在心里称呼您为母亲,在这里,没有谁比您更适合这个称号的了。”她说。

听到这样的话,文老师内心的欢乐无法描述。

张丹织老师突然消失后,文老师有些遗憾。不过后来的农取代了她,文老师又觉得欣慰。这两位来自同一所著名的学校,两人性格完全不同,但又同样出类拔萃,充满了活力和美。她俩先后与同一位男子有关,文老师完全赞成和理解这种关系,这不就是她和云伯,还有沙门的关系的翻版吗?她已从云伯这里学会了不去预测,也就是说,不做无谓的预测。她,还有这些书友,不是来预测生活的,他们要享受生活——一种严肃的享受。

在七十岁的那一年,文老师才第一次接触到哲学书。她是抱着一种“走着瞧”的态度进入哲学阅读的,而哲学,居然以一位老朋友的姿态迎接了她,这颇令她感到意外。

“女性最适合思考当代哲学的难题,”云伯对她说,“杰出的女性的大脑是专为解谜而设的,我辈望尘莫及。”

云伯这样一说,文老师就自豪地昂起了头。

“我还不太晚,对吗?”她问。

“当然不晚。您经验丰富,在生活中训练有素,做这种工作正当其时。您的才能会引导我们走出困惑。”

“您说‘做这种工作’?您知道些什么?”

“您不是在写笔记吗?这就是工作!”云伯笑了起来。

“啊,您看透了我!我的确是想将我的哲学笔记拿出来同大家分享。但我有时又觉得这是一件私事……”

“不要这样想,在读书会里没有绝对的私事。您至少,可以为我写作吧?难道不能?”云伯的语气有点责备了。

“当然,当然,我就是为您写的,要不为谁?”文老师茫然了。

“那么,既然可以为我,就也可以是为大家写的。”

“啊,我被您冲昏了头脑!我不能太激动,我有高血压,我要冷静地想一想这件事。您真的觉得我行吗?”

“这种工作非您莫属。”

“我爱您,云老师,比任何人都爱。可我这样说出来总是有点害臊——我就不能闷在心里不说吗?”文老师的脸红了。

“干吗要闷在心里,我听了很高兴啊!您有超出常人的大才能,文老师!您一定要让我先睹为快,我感觉到您的这种才能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且我,一直认为当代哲学会是女性的事业。”

“谢谢您!我的确有不少想法,我一定先让您读它。”

这一天,他俩将椅子搬到了阴暗的角落,在那里小声地讨论黑格尔的著作,整整讨论了三个小时。直到读书会散场了,两人才有点吃惊地站了起来。

每次聚会后,云伯总是将文老师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走进那栋两层楼房,然后才回自己的家。他们两家住得不远。从书店出来时,时间已经不太早了,但文老师意犹未尽,提议去街心花园坐几分钟,说是那样有可能获得灵感,为他们刚才争论的哲学问题找到答案。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时,两人都听到了奇怪的、有点凄厉的叫声,一共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人还是兽。他俩并不害怕,但尽管在回忆中努力分辨,还是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在叫。

“应该是幻觉。”文老师说,她心里有点高兴。

“两个人一同产生幻觉的概率有多大?”云伯说。

“几万分之一吧。这种事是有的。”文老师回答。

“多么浪漫。我们好像接近答案了?”

“太美了,这种夜晚。”

他俩一同站起来,慢慢走回家去。文老师的家一会儿就到了,她请云伯在街边站一站,说出心里的第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