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云伯(第7/8页)

“发生过的还会重复。”云伯说。

“谢谢您,云老师。为什么我同您在一块从不厌烦?”

“因为我们彼此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了。也要感谢那些写书的人啊。”

两人都接近了那个答案,可那是什么样的答案?那是他俩要留到入睡前去感悟(不是思考)的答案。在深沉的夜,一头扎进黑暗美景里头,那该有多么惬意啊。他们相互道了晚安。

云伯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阴影里,看见文老师卧室的灯亮了很久,窗户上人影晃动,好像她在同儿子说话。

云伯对自己说:“一位睿智的女人就像美酒。”

的确是这样。文老师是他在哲学思想方面的唯一对手,她是那么轻松地就接近了他多年未曾解决的难题,而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才能有什么让人吃惊之处!“我一点都不愿死去。”云伯又说。他庆幸自己晚年命运的转折,希望自己再多活些年头。他就怀着这样的美好的念头回到了自己的公馆。

司机小秦是因为失恋而到书店的咖啡吧来寻找安慰的。小秦长得斯斯文文,平时很喜欢读通俗文学书。刚加入读书会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因为这里讨论的那些书对他来说还有点深奥。也许是因为爱(他爱上了老板沙门),也许是因为从心里崇敬这些人,三四个月之后,小秦在阅读文学作品方面就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他已经读了好几部古典文学作品了,并且能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他现在再也不读通俗文学了,只读严肃文学,他希望自己在一两年里头达到可以同沙门女士对话的水平。

“我以前一直在人造树林中游荡,”他对沙门说,“我被动地读书。现在我才明白,严肃文学书是原始森林。那森林在召唤我,我希望自己尽快地具备探险者的素质。”

“云伯说您具有诗人气质。功夫不负有心人。”沙门说。

“云伯真的说了这话?我要祝他长命百岁!最近我常梦见云伯,他在梦里对我讲话,声音时高时低,我想听明白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这种梦有点吃力。”

小秦偷偷地闯到云伯家去了一次。那天云伯刚好去市立图书馆查资料去了,家里只有他那位五十多岁的侄儿。他招待小秦喝工夫茶。

“像我这样的,没有什么文化,云伯会嫌弃我吗?”小秦问。

“您别这么想,我碰巧听云伯谈起过您,他说您有诗人气质。”

“啊,丘先生!今天是我的节日,我,我说不出话来了……”

“喝茶喝茶。”

他俩默默相对。喝完一壶茶,丘先生又泡了一壶。

“我也是因为读书到我叔叔这里来住的。”丘先生终于告诉小秦,“我从来没遇到过比我叔叔更有趣、更能理解我的人。他是个神奇的人,当我同他在一块时,生活就变得有意思了。”

“正是这样!我并不想过多地麻烦老人家,我只想离他近一点。丘先生,您该有多么幸运。您带我去看一眼他的书房可以吗?”

那书房有点阴暗,老式的书桌不大,桌上放着几本词典和一些铅笔。是最普通的书房。小秦恭敬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忽然从空中传来一声问候:“欢迎光临,老朋友!”

小秦问丘先生是谁讲话。

“谁?没有谁!应该是您产生了幻觉。”他肯定地说。

小秦也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又朝房里张望了几下,发现那里面的景象更为朦胧了,连那张桌子都看不清了。

他向丘先生告辞,谢谢他的款待。

“谢什么呀,这里的大门敞开,您随时都可以来,哪怕半夜,只要您有心来就来。”侄儿说。

“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这是我叔叔亲口允诺的。‘让小秦随时来我这里。他不是一般的客人,他是一位体力劳动者。’他就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