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肉身(第2/46页)
噢,对了,我有一条定规十五年不曾违反。在她们完成期末考试拿到成绩,且我不再是什么正式的监管人之前,我不和她们有任何私人接触。就算有诱惑——甚至有开始调情和亲热的明确信号——我也不曾违反这条规矩,自八十年代中期性骚扰热线电话号码第一次贴在我办公室门外以来,即是如此。我并不过早地和她们接触,免得给学校里的人落下口实,他们一有可能,就会严重妨碍我的生活乐趣。
我每年上十四周的课,其间我不和她们发生暧昧关系。只不过,我玩了个花招。这是一个诚实的花招,是一个光明正大的花招,但无论如何是个花招。期末考试结束成绩录入后,我就在寓所为学生办了个聚会。这样的聚会总是很尽兴也总是没什么不同。六点钟左右我邀请她们喝点什么。我说从六点到八点我们可以喝点什么,而她们总是要待到凌晨两点钟。最大胆的那几个十点钟后就活跃起来了,让我知道什么才是她们真正感兴趣的。“实用批评”研讨班上,大约有二十个学生,有时候多达二十五个,所以总会有十五六个女孩和五六名男孩,其中两三个不是同性恋。他们中有一半人十点钟前就离开了。通常是个异性恋的男孩,也说不定是个同性恋,和大约九个女孩会留下来。她们一般都是这群人中最有修养、最聪明、最富生气的。她们谈论正读哪些书,听哪些音乐,看哪些艺术展——这些热门话题她们一般不会和年长者讨论,也不必和朋友们讨论。她们在我的班上找到了对方。她们也找到了我。聚会时,她们突然发现我原来也是个人。我不是她们的老师,我不是什么名人,我不是她们的家长。我有一套舒适齐整的二层楼公寓,她们看到了我藏书丰富的图书室,一个个双面书架排满了走廊,藏着可供终生阅读的书籍,几乎占满了整个底层;她们看到了我的钢琴;她们看到了我对自己所从事的一切的挚爱,她们留下来了。
有一年,一个最滑稽的学生就像童话里躲进时钟的山羊。我在凌晨两点将她们中最后一批人撵走,在道“晚安”时,发现少了一个女孩。我问:“班里的开心果,普洛斯彼罗(2)的女儿,上哪儿去了?”“噢,我想米兰达已经走了,”有人回答。我回到公寓开始打扫房间,听到楼上关门的声音。是浴室的门。米兰达走下楼梯,大声笑着,透出一种傻乎乎的任性——直到那一刻,我才注意到她原来是如此的美——她说道:“我很聪明吧?我一直藏在你楼上的浴室里,现在我想和你睡觉。”
这个小东西,大约五英尺高,她在我面前脱掉毛衣,露出丰满的胸部,展现了青春的胴体,仿佛巴尔蒂斯(3)画作中那个初次逾矩的处女,我们自然就睡在了一起。整个晚上,就像一个年轻女孩逃离巴尔蒂斯画作中充满危险的闹剧而闯入班级聚会的乐趣中,米兰达翘起臀部匍匐在地板上或无力地俯伏在我的沙发上或欢快地倚靠在安乐椅的扶手上,似乎忘却了这样一个事实:由于她的裙子滑到了大腿之上而且她的双腿很不得体地叉开着,她就像巴尔蒂斯的画中人,明明衣着齐整却令人感觉半裸着。什么都藏着但什么都没藏住。这些女孩中很多人自十四岁起就一直有性生活,到二十岁时她们中有一两个人出于好奇会跟我这种年龄的人干那事,哪怕就一次,第二天她们就会急切地告诉所有的朋友,朋友则皱着眉头问道:“可他的皮肤是什么样的?他臭不臭?长头发都白了?还有喉咙上的垂肉?小肚子鼓鼓的?你难道不恶心?”
米兰达事后告诉我:“你肯定和几百个女人睡过觉。我想看看那会是怎么样的。”“然后呢?”然后她说的一些事情我不完全相信,不过这不要紧。她本来就很大胆——她自以为能应付裕如的,尽管躲在浴室里时可能既无所畏惧又心惊胆战。她发现自己面对这一陌生的并列时表现得那么勇敢——她可以战胜最初的恐惧和任何最初的反感,而我——对于并列——也乐此不疲。米兰达一边匍匐着,胡闹着,放荡地调笑,一边把内裤褪到脚下摆出姿势。单是观看就已经很有趣了。虽然那不只是唯一的回报。六十年代以来的数十年间,一项了不起的工作就是性革命的胜利。这是令人吃惊的吸茎口交的一代。在此之前属于她们这个阶层的年轻女人绝对不像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