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4页)

芬妮非常客气,作了肯定的回答,但口气不是很坚定的。

“你有没有注意过我那个角色?”克劳福德小姐继续道,打开了剧本。“就是这儿。起先我没把它当一回事,但是,说实话……那儿,瞧那段话,还有那段,那段。我对着他的脸,怎么讲得出这样的话?你讲得出吗?不过他是你的表哥,情况完全不同。你得跟我排这场戏,我暂且把你当作他,慢慢熟练起来。你的神色有时的确很像他。”

“是吗?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的要求,但是我必须看着本子念,因为这些话我记得的很少。”

“也许一句也不记得了。你当然可以拿着书念。现在开始吧。我们手边必须有两把椅子,你可以把它们搬到台前。对,就是这两把,这是很好的课堂椅子,当然,不是演戏用的,只适合小女孩坐,让她们读书的时候可以互相踢脚。你的姨父和老师看到她们这些小动作,不知会怎么讲?要是托马斯爵士这会儿来看我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整个屋子都成了我们的排练场。耶茨在餐厅里练习他的朗诵,我上楼时听到他在那儿大喊大叫,当然,剧场已给那两个不知疲倦的排练人阿格瑟和弗雷德里克占领了。我毫不奇怪,他们的表演一定很精彩。顺便说一句,五分钟前我朝那儿望了一下,那正是他们想拥抱又不想拥抱的时候,拉什沃思先生当时便在我旁边。我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尴尬,便尽量跟他打岔,小声对他说: ‘我们会有一个出色的阿格瑟,你瞧,她的动作多么逼真,她的声音和表情也惟妙惟肖,像是真的。’我做得不是很对吗?他的脸色顿时发亮了。现在得念我的独白了。”

她开始了,芬妮与她配合,她想她是代表埃德蒙,因此尽量体会他那种谦虚谨慎的心情,但她的神态和嗓音仍纯粹是女性的,很难说像一个男人。不过克劳福德小姐面对这么一个安哈尔特,倒提高了勇气;但她们刚排了半场戏,便听到了叩门声,只得暂停;埃德蒙随即走了进来,打断了一切。

这意外的邂逅使三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腼腆、欢乐的神色;由于埃德蒙是抱着与克劳福德小姐相同的目的来的,腼腆和欢乐在他们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长一些。他也拿着本子,要找芬妮,请她与他一起排练,帮助他准备晚上的总排;他不知道克劳福德小姐在这儿。这么不期而遇,这么相似的打算。对芬妮乐于助人怀有的同样好感,使他们觉得快活和兴奋。

不过芬妮却不能像他们那么起劲。他们神采奕奕,她却意气消沉;她感到在这两人面前,她几乎等于零,她对两个人中任何一位的到来都不觉得愉快。现在他们应该一起排练。埃德蒙提议、敦促和要求这么做,那位小姐起先也只是半推半就,最后便不再坚持,于是芬妮要做的只是在旁提词和观看。确实,她负有裁判和评论的职责,也真心想行使这职责,把他们的缺点告诉他们;但是她的感情却在逃避,在退缩,她不能、不愿、不敢这么做,哪怕她在其他方面具备了批评的条件,她的内心也不允许她贸然提出意见。她相信,总的说来她在这方面感触太多,为了正直和稳妥也不宜这么做。她只要给他们提词就够了,有时还太多了,因为她不能经常查看本子。在观看中她忘记了自己;埃德蒙的态度越来越认真,她感到激动,一度还合上了本子,正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别转了头。这被认为是她太累的缘故,是合乎情理的,她还得到了感谢和怜悯;然而她是应该得到怜悯的,甚至超过了她希望他们猜到的程度。最后,这场戏结束了,不仅他们两人互相祝贺,芬妮也表示赞赏。等剩下她一人,能回忆整个过程时,她基本上相信他们的表演确实不错,只有真实的感情才能保证成功,然而正是这种表现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不过不论后果怎样,她必须在那天再一次面对它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