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8页)
几分钟以后,我给盖茨比家挂了电话,但线路一直占着。我打了四次;最后,一个总台接线员不耐烦地告诉我是底特律打来的长途占着线路。我掏出火车时刻表,在三点五十发的火车上画了个圈,末了,我向后靠在椅子上沉思起来。那时适值正午。
当那天早晨火车经过死灰谷时,我特意走到车厢的这一边。我想车行那儿一整天都会有好奇的人群围着,孩子们会寻找尘土下面的黑色血迹,嚼舌的男人们会一遍又一遍地讲述所发生的事情,直到甚至对他们自己这事也变得越来越失去了真实,无法再把它讲下去,直到茉特尔·威尔逊的悲惨结局被世人所遗忘。现在我想稍稍往前追溯一点,把前天晚上我们离开车行后那儿所发生的事讲叙一下。
人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到了茉特尔的妹妹凯瑟琳。那天晚上她一定是打破了她自己不喝酒的戒律,因为当她被叫来的时候她喝得醉醺醺的,怎么也听不明白护救车已经向费拉教堂开去的话。在人们使她确信了这一点后,她即刻便晕过去了,好像这是整个事件中她最不能忍受的部分。有个人不知是出于善意还是好奇,把她扶上了他的车,跟在她姐姐遗体的后面一路追去。
直到午夜过后,川流不息的人群还围聚在车行的门前,而乔治·威尔逊则一直在屋里的沙发上前仰后合地哭喊。有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开着,进到车行里的人都要不自觉地朝那里瞟上几眼。后来有人说这样不好,便关上了门。米凯利斯和其他几个男人与威尔逊在一起;一开始有四五个人,后面成了两三个人。又过了一些时候,米凯利斯请留到最后的那个陌生人多等了十五分钟,他回到他家煮了一锅咖啡端来。在那以后,他一个人陪着威尔逊直到天明。
在凌晨三点钟以后,威尔逊前言不搭后语的咕哝声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他慢慢地变得平静下来,开始谈起了那辆黄色轿车。他一本正经地说他有办法发现那辆黄色小车的主人,然后他含糊不清地说起几个月以前他妻子从纽约回来时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事儿。
可是当他听到自己在自言自道着茉特尔的脸时,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又呜呜咽咽地哭喊起“啊,我的上帝!”。米凯利斯开始笨拙地绕着圈子说话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结婚多长时间了,乔治?到这边来,试着安静地坐上一会,并且回答我的问话。你结婚多长时间了?”
“十二年了。”
“有过孩子吗?过来,乔治,安静坐一会——我在问你话呢。你有过孩子吗?”
成群的硬甲虫在飞撞着那盏暗淡的灯火,每听到一辆小车尖啸着驶过外面的公路,米凯利斯就仿佛觉得是那辆几个小时前肇事后没停下的车子。他不愿意走到汽车修理间去,因为那工作台上沾有威尔逊太太身上的血迹,所以他只能在办公室里不安地四下走动——黎明前他已经熟悉了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不时地坐到威尔逊身边,尽可能地使他保持安静。
“你间或有个教堂可去吗,乔治?也许你好长时间都没有去过那儿了吧?我给教堂挂个电话,请一个牧师过来和你谈谈好吗?”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教堂。”
“你应该有个做礼拜的教堂,乔治,尤其是类似这样的时候。你一定曾经去过教堂的。难道你不是在教堂里面结的婚吗?听着,乔治,听我说。你是在教堂里结婚的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