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3/17页)
这样,在变得凉快起来的暮色中,我们的车朝着死亡开去。
在死灰谷旁开着一家咖啡店的年轻希腊人米凯利斯是事故调查中的主要见证人。他五点钟睡起晌午觉后便溜达到车行这里,发现乔治·威尔逊在他的办公室里病着——他真是病了,脸色像他的白发那般苍白,浑身打着哆嗦。米凯利斯劝他卧床休息,可是威尔逊拒绝了,说如果那样他就会失掉一大批业务。在他的邻居尽力劝说他的当儿,从楼上传来一阵拼力的喊叫声。
“是我把我老婆锁在了上面,”威尔逊平静地解释说,“她得这样子待到后天,然后我们就要搬走了。”
米凯利斯很惊讶;他们是邻居已经四年了,威尔逊从来没有胆量敢说出今天这样的话。他是那种身单力薄的人;在他不工作的时候,他总是搬个椅子坐在门廊下,痴呆地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人们跟他说话时,他总是温顺地淡淡一笑了之。他是他老婆的影子,而不是他自己。
因此米凯利斯很自然地想发现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威尔逊却是只字不提——反而用奇怪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的客人,并向他问起某些天的某些时刻他在干些什么。正当后者被问得感到了不安时,有个工人模样的人路过车行的门口朝他的饭店走去,米凯利斯借这个机会走开了,想着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但是他没有来。他觉得他是忘了,这就是原因。他在七点钟稍过一点又走到了外面,从车行里传出的威尔逊夫人的很高的责骂声,使他想起了方才和威尔逊先生的那场谈话。
“你揍我呀!”他听见她喊,“来把我按在地上揍我呀,你这个肮脏的胆小鬼!”
片刻的工夫之后,她挥舞着手臂呼喊着冲到暮色之中——他还没有来得及在他的家门口挪动地方,这场灾难便结束了。
这辆被报纸上称之为“死亡之车”的轿车并没有停下;它从渐渐聚拢的黑暗中驶出,痛苦地左右摇摆了几下,然后在开到下一个转弯处时消失了。米凯利斯甚至没有看清楚它的颜色——他告诉警察那轿车是浅绿色的。另外一辆开往纽约方向去的小车停在了一百码以外,它的司机下了车,匆匆跑到出事的地点,只见茉特尔·威尔逊跪卧在路上,她的浓浓的黑红色的血已经和尘土凝聚在一起,她那充满活力的生命猝然熄灭了。
米凯利斯和这位司机是最先到达她这儿的人,当他们撕开那仍然浸着她的汗水的衬衣时,他们看见她左边的乳房已经像个垂重物似的松弛耷拉下来,因而没有必要再去谛听这乳房下面的心脏是否跳动了。她的嘴满张着,嘴角有撕裂的痕迹,仿佛她在抛出她积蓄了这么久的巨大生命力时被梗塞了一下似的。
在我们行驶到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们看到三四辆汽车和一大群人。
“车祸!”汤姆说,“这下好了,威尔逊总算有点儿生意做了。”
他减慢了速度,不过并没有想要停下,直待我们驶到近前,看见车行门口人们脸上的严肃紧张的表情,他才不由自主地踩住了刹车。
“我们过去看看吧,”他迟疑地说,“就看一眼。”
我现在依稀听到了从车行里不断传出的哭嚎声,我们下了车子朝着车行门口走过去,这声音逐渐变得清楚,听到了“啊,上帝!啊,上帝!”的不断叫声和抽泣声。
“这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汤姆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