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2/17页)
“是你坑害了他,不是吗?你使得他在新泽西住了一个月的牢房。上帝!你应该听听沃尔特是如何说你的。”
“他来找我们时已经是山穷水尽。他很高兴能捡到一些钱。伙计。”
“不要叫我‘伙计’!”汤姆喊道。盖茨比没有吭声。“沃尔特本来也能把你们绳之以法的,只是沃尔夫西姆恫吓他,使他闭上了嘴。”
那一陌生而又可辨识的表情又一次出现在盖茨比的脸上。
“那药店的生意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汤姆慢慢地继续道,“现在你们搞的名堂,沃尔特连提也不敢跟我提起。”
我瞥了黛西一眼,她正惊恐地看着盖茨比和她的丈夫,然后看着乔丹,而乔丹这时早已开始了在她的下巴尖上好像平衡着什么东西似的训练。临了我又转回身来朝着盖茨比——立即被他面上的表情惊呆了。他看上去——我这样说可跟他花园里对他的诽谤和谣传毫不相干——就像是刚刚杀死了一个人。有一会儿的工夫他那副脸色用这个怪诞的比喻来描述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这一表情在他脸上消失之后,他开始非常激动地跟黛西说了起来,否认所有的一切,表白其名声的清白,反对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但是盖茨比越是说,她越是缩了回去,所以他只好住口,现在随着下午时光的渐渐逝去,唯有他那破灭的幻想还在支撑着他,拼力想去触摸到那已经不再是有形的东西,痛苦而又不甘心地捕捉着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失去了的声音。
那一声音又一次恳求着要离开这里。
“求你了,汤姆!我实在受不了啦。”
她那充满恐惧的眼睛表露出,无论她有过什么样的念头,有过多大的勇气,现在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们两个这就动身回去,黛西,”汤姆说,“开盖茨比先生的车。”
她看着汤姆,现在她感到惊怕了,但是汤姆却坚持要用他这种大度来嘲弄对手。
“你大胆去吧。他不会再搅扰你了。我想他已经清楚,他的这场妄为的小小调情已经结束。”
他们一声没吭地走了,纵便从我们同情的眼光望去,他们两个也像是鬼魂和影子一样显得孤苦伶仃了。
呆了一会儿后,汤姆站了起来,动手把没有开瓶的威士忌裹包到毛巾里。
“要不要喝一点?乔丹?……尼克?”
我没有回答。
“尼克?”他又问了一遍。
“干什么?”
“还喝点吗?”
“不……我刚刚记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今年三十岁了。展现在我前面的是另一个新的十年,一条有着险滩和命运多舛的人生之路。
随后我们和汤姆坐进那辆蓝色小轿车起程回长岛,那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一路上汤姆一个劲儿地说着,高兴地笑着,可是他的声音却离得我和乔丹很远很远,就如同是便道上异样的喧嚷声和高架桥上面的嘈杂声一样。人的同情心是有限度的,我们俩愿意让他们那所有的痛苦的纷争,像在我们身后隐去的城市灯光一样消逝掉。三十岁——预示着一个孤寂的十年的开始,周围自己相识的单身汉越来越少,进取心和热忱消退,头发也变得稀疏起来。不过,还有乔丹在我的身边,和黛西不同,她人很聪明,讲究实际,不会把那早已忘怀的旧情老梦搬弄到现在来。在轿车驶到黑暗的大桥上时,她那倦了的脸庞慵懒地靠在了我的肩头,我那三十岁到来之际的担心和畏惧,随着她的手紧紧地抚在了我的手上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