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麻烦(第8/13页)

他们最后来到一个露出岩脊的平坦岩石旁,英曼将上面的雪拂掉,他们盘腿坐在上面,脸对脸,膝对膝,用英曼背包中的防潮布盖着头。从这块布的纤维透过来的光昏暗而呈棕色。英曼将背包中的胡桃拿了出来,用拳头大的一块石头将它们砸碎,他们抠出果肉吃了起来。吃完后,他将手放在艾达的肩膀上,身子前倾,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艾达的前额上。有一段时间,只有雪花落在布上的声音打破寂静,但过了一会儿,艾达开始讲起话来

她想告诉他自己是怎样变成今天的样子的。她同以前已经判若两人了,他应该知道。她讲述了门罗的去世,他雨中的面容和湿湿的山茱萸花瓣。她给英曼讲述了自己决定不再回到查尔斯顿去,讲述了那个夏天,还有鲁比的一切。关于天气、动物、植物和所有她开始了解的东西。生活的一切形态。你可以通过观察它们来确立自己的生活。她对父亲的思念仍旧无以言表,她对英曼讲了他许多辉煌的业绩。但也有一件糟糕的事:那就是父亲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孩子,不让她长大,由于没有受到她的抗拒,他很大程度上是成功了。

——还有一些关于鲁比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艾达说道,无论我们之间以后会怎样,我想让她待在布莱克谷,只要她愿意,多久都可以。如果她永不离去,那我将非常高兴,如果她离开了,我会为失去她而悲伤。

——她是否能够学会容忍我的存在还不得而知。英曼说道。

——我想她会的,艾达说道,只要你明白她既不是佣人,也不是雇工就行了。她是我的朋友。她不会被人使唤,她不给别人倒夜壶,只有她自己的除外。

他们离开那块岩石继续打猎,顺山而下,进入到一片潮湿、充满了加莱克斯草味道的沼泽,然后向下穿过分散丛生的月桂灌木,来到了一条细细的溪流边。他们走到一棵被吹倒后横亘在林地上的铁杉树旁。树根的底部像房子的山墙一样支在半空,根基茎紧紧抓在空中大过威士忌酒桶的石头。在那个树坑中,艾达发现了一丛白毛茛,上面那些鸭蹼状的叶子已经枯萎,但仍可分辨出来,它们从一棵大白杨背阴一侧的较薄积雪中伸出来。白杨如此巨大,它的主干需要五个人手拉手才能环绕过来。

——鲁比需要白毛茛给她父亲疗伤。艾达说道。

她跪在树旁用手挖掘着这种植物。英曼站在那里看着。这是一幅非常淳朴的画面,一个跪在地上挖掘的女人,一个高个男人站在旁边观望着,等待着。要不是他们的服装,这可能是任何时期的画面,上面几乎没有什么特征可以标志时代。艾达将白毛茛茎上的泥土敲掉后装进自己的口袋。

她在站起来时发现了白杨上的那支箭。艾达开始以为它是一根折断的细枝,因为露在外面的部分不是箭羽,而是一截箭杆。箭杆的木头几乎已经腐烂,但仍连接在箭头上。灰色的燧石箭头,被砍削成了铲形,其完美的对称形状只有手工才能打造出来。箭头埋入树干有一英寸多深,部分是由于之后树木生长从而在箭头周围形成伤疤状褶边突起所致。但露在外面的部分足以看出这个箭头又宽又长,不是那种射鸟的小箭。艾达用手指着它以引起英曼的注意。

——射鹿用的,英曼说道,或是射人的。

他把一个手指尖舔湿并在箭头锋利边缘露在外面的部位刮了一下,就像人们用试刀石检查折刀一样。

——它还能切肉。他说道。

在夏末耕作时,艾达和鲁比曾挖出无数的射鸟箭头和刮刀,但这个对她而言似乎有些特别,它的所在位置使它显得仍有生命力。艾达退后一些以看得更清楚。总的来说,它仍是一个小东西。一支一百年前射失的箭。或是更多年之前,很久以前。但如果人们换一种角度来看待它的话,也许就不会显得那么久远。艾达走到树前,用手在箭杆末端摇撼它。非常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