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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往下看。已是黄昏,温暖夏末那令人沉醉的黄昏下,纽约的灯火在忽闪忽闪中次第点亮。下面的街道上,夜间的车流如同心脏坚定而沉着地搏动着,柴油公共汽车和焦急的小汽车的喇叭,间或发出呜呜嘟嘟的响声。街那边,中央公园的轮廓已经看不清了,只有零星的街灯照着公园中的道路。再往远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通往哈得孙河的西岸街道;黑暗中,河上船舶的灯光连成一条线,一直延伸到灯火闪烁的新泽西海岸。往纽约的城区方向看,欧唐奈认出了乔治·华盛顿桥。桥上明亮的泛光灯,串成一串银光闪闪的珠链。桥下一行行车头灯如同溪流般穿过大桥驶向城外。欧唐奈心想:“都是要回家的人啊。”

温软的微风在周身浮动,他感到德妮丝紧贴在身旁。她轻轻地说:“很美,不是吗?即使你知道,在灯光下有些事情很可能是错误的,甚至是可憎的。它依然很美,我爱这一切,特别是晚上的这个时候。”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我的意思是回伯灵顿?”

“定居吗?”

“是的。”

“你永远回不去的,”德妮丝平静地说,“这是我学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对了,我说的不仅仅是伯灵顿,而是指一切的时间、人和地方。你是可以重回故地,重拾旧爱,但是已经物是人非,你从旧梦里走出来,路过了,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她顿了一下。“现在我属于这里。我从来都不觉得我能离开纽约,我听起来是不是非常不现实?”

“不,”他说,“你听起来非常明智。”

他感觉到她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让我们再喝一杯鸡尾酒,”她说,“然后你就可以带我去吃饭了。”

后来他们去了一间在第五大道上的名叫小宅的酒吧,酒吧并不起眼但布置很是雅致。他们吃了晚饭,跳了舞,然后回到他们的桌旁。“你能在纽约待多久?”德妮丝问。

“三天后回去。”他回答。

她歪着头说:“为什么这么快?”

“我是工薪阶层,”他笑着说,“我的病人希望我时刻都在身边,再说了医院也有很多事。”

德妮丝说:“我估计你不在时,我会想你的。”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面对着她,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结过婚。”

“知道。”她认真地点点头。

“我已经42岁了,”他说,“过去那么长时间,我都一个人过日子,有些生活习惯和行为模式已经定型就很难改了,别人估计也很难接受。”他停了一下说:“我想说的是,和我住在一起,我可能会不太好相处。”

德妮丝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肯特,亲爱的,我能问一下吗?”她漾出一丝笑意:“有没有一点点可能,你是在求婚吗?”

欧唐奈咧嘴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怎的,就凭着一股傻乎乎、乐呵呵的孩子气,他说,“现在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然后德妮丝答道:“我很是受宠若惊,但是你会不会太匆忙了。毕竟,我们几乎都不了解对方。”此话一出,欧唐奈就感觉她是在拖延时间。

“我爱你,德妮丝。”他只说了一句。

他感觉到她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我也可能爱着你。”她说。然后慢慢地挑着字眼继续道:“此刻,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让我答应你,我最亲爱的,千万个声音说让我紧紧地抱着你。但是还是有一个警告在耳边响起,当你曾经误定终身时,下一回就要小心重蹈覆辙。”

“是的,”他说,“我能理解。”

“很多人都觉得,”她说,“爱一个人,没一会儿就分手,然后就像吃片助消化的药一样迅速把这个人消化排泄掉。这个我一直都学不会。我看这也是我一直没办离婚手续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