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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要放松的原因是,过去的一个星期,无论是在院外还是院内,他都开足了马力干活。他延长了预约门诊的时间,每天把手术也多排了几台,就是为了从三郡医院里抽出四天的时间。同时,前两天,利用哈利·托马赛利准备的材料,他给医院的医务人员主持了一个特别会议,他告诉到会的医生还有其他的医务人员,需要为医院建筑基金捐款的数目,正如他所料,怨气是不少。但是他心里有数,保证书会有的,而最后,钱也会有的。

尽管精气神是松下来了,欧唐奈还是留意着车窗外纽约的人流,市中心曼哈顿轮廓分明的地平线越来越清晰。他们驶过皇后区大桥,午后慵懒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蜿蜒的绿色桥梁上,桥下是罗斯福岛,市立医院肃穆地踞守在灰色的东河中段。他发现每一次见纽约,它都比上一次要更丑陋、混乱,污垢更令人触目惊心。然而,即便对一个外地人来说,眼前的一切过一段时间也就看顺眼了。就好像老朋友会面,穿件旧衣服出门就足够了似的。然后他不由地一笑,责怪自己这种不符合医疗常规的想法,这种想法会阻碍控制空气污染,清除贫民窟的进程。这种所谓的诗情画意,不过是那些拒绝往前看的人自慰疗伤的借口罢了。

他们的车子过了桥,沿60街到达麦迪逊广场,又慢慢驶过一个街区,向西拐进59街。在第七大道的中央公园往左拐,开过了四条街,停在了喜来登酒店门前。

他办了入住手续,过后在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从包里拿出外科医生年会的大会议程,表面上他可是因为这件事才到纽约来的。他发现有两个心内直视术和一个血管移植术的讲座值得一听。不过第一个讲座在第二天早晨11点才开始,这就是说明天他的时间还蛮充裕的。他看了看手表,7点不到,离见德妮丝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乘电梯下楼,缓步穿过门厅,踱到名为金字塔的休息室里。

正是喝鸡尾酒的时间,越来越多准备等会儿去吃饭和看戏的人走了进来,看样子大多数人和他一样都是从外地来的。领班把他带到一张餐桌前,途中他看见一个挺美丽的女人,独自坐在那里,她还颇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偶尔也顺道尝尝鲜嘛。但今晚他想:对不起,我已经约了人了。服务生拿来了他要的威士忌苏打,他慢慢地抿了一小口,悠闲地任由各种思绪四处奔逸。

他想,这样的时刻,在伯灵顿太难得了。所以有时候脱身一段时间也不错,它让你的视野更开阔一些,当你退后几步从远方看过来,你会发现你在原地奔忙经营的一切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就在最近,他想自己是不是把太多心思都放到医院,想东西都有些有失公允了。他环顾四周,从他进入休息室到现在,已经坐满了人。三个调酒师在调酒,服务生利索地走来走去。邻座有一两拨先到的人已经走了。他很好奇坐在邻座的男人和女孩子,门口的服务生,还有刚刚离开的四个人,他们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听说过三郡医院。如果听说过,谁又关心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最近对他来说,医院的事务简直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这样健康吗?从专业角度上看有好处吗?欧唐奈一直对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报以怀疑的态度,满腔热血的他们往往容易执迷不悟,然后脑袋一热影响判断,他现在是不是有变成这类人的风险呢?

就拿乔·皮尔逊的事情来说,欧唐奈是不是有些当局者迷呢?医院需要再招收一名病理科医生,这一点他是肯定的。可是他是不是对老人家有些过于苛刻,夸大了他管理上面的漏洞呢?医院有大大小小那么多科室,哪个科室没出过错漏呢?有一段时间,欧唐奈甚至考虑过让皮尔逊自动请辞,一个年轻人对一个年长那么多的前辈的决定那么草率,这是不是有失公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