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49/51页)
我的反应之强烈事后令我自己也很吃惊,可以说是相当粗暴无礼,连起码的体面都未顾及。
我大声厉喝:“不!不爱!”
与其说她为我的回答所激怒,不如说我的反应令她畏惧。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你也用不着使这么大劲回答呀。”
之后,她对我仍是一如既往,倒是我自己惭愧了,不肯再与她见面。
我想解释我的情感,但想来想去所有的缘由都是托辞,只能显得虚伪。
我几乎不太上街,城里发生的任何声势浩大或激动人心的事情,于我都是隔世之嚣。我的朋友都在城西郊区,离婚后,我的生活圈子也就局限在城西郊。
有时我也想到杜梅,独处时或看电视时思绪会突然飘落到她身上,过去我们共同生活的一些片断会有声有色极其生动地出现在我眼前,令我久久怅然。
有时去城东有约,乘车经过杜梅她们医院那条街,我也会不由想起她,不知能不能在街上熙攘的人群中发现她。
初春的一天夜里,我们去一个人家谈了点“事”回来,几个人挤在一辆微型车里,一边聊天一边沿着南三环路往西开。
当时已过12点,南三环又偏僻,马路上除了偶尔呼啸而过一辆车,人迹皆无。
快到六里桥时,前面出现一个骑车人,车骑得飞快,忽而没入树荫,忽而出现在路灯之下。我们的车超过这个人时,潘佑军忽然捅我:“杜梅。”
我急忙回头,骑车人已隐入树荫。
“慢点开,慢点开。”潘佑军对司机说。
汽车减速了,杜梅清晰地出现在一盏路灯的光晕下。她两眼发直,神态严峻,两脚机械有力地蹬着车,照直前冲,头发像一朵妖娆蛊惑人的黑花狂舞蓬奓在脑后,似乎那柔软的根根黑发绑了钢丝统统变得强直。
她身后是黑压压的田野和苍郁如墨的一排排树冠,她在这黑白分明的边缘轻盈如烟地掠过。像是波涛掀起的一朵浪花,失去控制地向前急急奔去,只待在空中或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顷刻粉碎,化为乌有,方才心甘。
“她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潘佑军担忧地问。
“停车,停车。”我朝司机喊。
汽车刹住,我开了车门跳下来,站在马路中间,她箭一般地冲过来,根本没看见汽车和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车后架,自行车的冲力险些给我带个跟头。
潘佑军也下了车,抓住她的车把,对她说:“杜梅,是我们。”
“放开!放开我!”她野蛮地朝我们喊,似乎完全不认识我们。
她耸着身子在车梁上站起来,用力蹬着已经被定住的车子,人高出我们一截,头发披散,眼冒凶光,像个巨大凶猛的猩猩。
“杜梅,是我。”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下车,“你去哪儿?”
她劈面给我一掌,我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我捂着脸叫:“你干吗?你怎么了?”
她冷笑,扬手欲再打,手被潘佑军抓住。自行车哗的一下倒了。她红着眼睛对我和潘佑军又踢又咬,声壮如牛地吼。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我惊恐地冲她嚷,悲恸地问潘佑军,“她怎么啦?”
“不能放她一人走,把她弄上车。”潘佑军果断地说。
其他人也从车上下来,帮我们抬她。杜梅又叫又吼拼力挣扎,那声音已近非人。她的力气十分惊人,我们一帮男人也按不住她,每个人都挨了她的抓,她的踢,我已花得像面星条旗了。
我们终于把她抬上了车,几只手用力把她按在后座,挟压着她。她的吼叫变成一种哀号,在高音区不歇气地长嗥,车上的每一个人无不毛骨悚然,司机手抖得几乎把不住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