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10/51页)

“你知道吗?”

“我太知道了,就像知道你姓什么哪国人民族籍贯文化程度。”

“你说我听听,你真那么了解我?”

“就是那最酸的,被各种糟人玷污得一塌糊涂,无数丑行借其名大行其道的那个字眼。”

“你对这个字恨成这样?”

“是是,深恶痛绝。简直都有生理反应了,一听这字我就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过敏,呕吐。一万个人说这个字一万个是假招的!”

“是不是勾起你什么伤心事了?”

“你别跟我开这玩笑啊。”

“……我是真的。”

“对对,你是真的。”

“你不信?”

“没说不信,信。”

“看出你不信,但早晚会让你信!”

我们的蜜月没有出去旅行。本来想过把财政危机转嫁到外地的亲友头上,但我们都觉得累,一身都很紧张,不想再人为地制造更大的紧张了。

那些天,我们除了吃饭、排泄,就整天躺在床上,困了睡,醒了就聊天,不分昼夜。有人来敲门,我们也不吭声,装作屋里没人。

我们聊过去,在我们俩相逢前各自认识的人,遇到的悲喜忧愤,从不想未来,因为我们没有未来。

越聊我们越觉得我们相识纯属偶然,有太多的因素可以使我们失之交臂。纯粹是一念之差,邂逅了,认识了,关系进一步发展了。在此之前,我们能活到与对方相识都是侥幸。疾病、车祸以及种种意外始终威胁、伴随着我们,还有那些危险的人们。

杜梅紧紧拥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胸前哭泣,我们都感到对方弥足珍贵。

破涕为笑之后,杜梅又问我,在她之前我和多少女人睡过觉。

“没有。”我一口咬定,“你是头一个。”

“有没有比我好的,长得比我漂亮的?”

“没有。”

“就是说她们都长得不如我?”

“既不比你长得漂亮也没不如你,我是说压根没有。”

“好吧,不管有没有,反正从此以后她们就都不存在了,从没存在过,你心里只许想着我一个人。”

“好吧,就当她们没出生过。”

“真能像她们从没出生过那样忘干净?”

“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啊,你还是有过。不不,不必解释,这不怪你,怪我没有早点认识你,把你一个人孤单单地扔在社会上,社会多复杂呀——我失职。”

杜梅坚决表示不要孩子,激进得像个低年级的大学生。

其实我对孩子也不感兴趣,但她既然已经激进在先,我不妨多表现出一些传统价值观。

“孩子还是应该要一个的,一个家嘛。”

“不不,坚决不要。人家说了,有孩子夫妻感情就淡了。”

“谁说的?”

“人家。我想也是,有了孩子你就会对孩子好不对我好了。我不能容忍我们俩之间有这么个第三者。”

“还是要。现在可以不要,将来一定得要,否则老了怎么办?”

“将来也不要,永远不要!就我们俩,一辈子,老了我伺候你。”

“万一你死在我前头呢?”

“那我就先毒死你,然后自己再死。”

“我的天!”

我们挎着篮子去农贸市场买菜。在一长溜吆喝声此伏彼起的菜摊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杜梅不厌其烦地叮嘱小贩:“给称足啊。”

那天是星期天,农贸市场的顾客摩肩接踵,其中有不少医院的熟人。杜梅见到熟人就大声打招呼,对人介绍我是她爱人。我就得对人家笑,腾出一只手和那些素昧平生的人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