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9页)
但就在这时,一双细高跟鞋蹬蹬地从餐厅走了过来。“凯特?你需要帮忙吗?”塞尔玛姨妈用动人的假音高声喊道,片刻之后,她就悄悄穿过了厨房门,一只手环住凯特的腰,带着酒味的吐息低语道,“他太可爱了!”
所以显而易见,是凯特太挑剔了。
“他的皮肤有种金色的色调,眼睛在眼角处微微上扬……还有我爱极了他那头粘丝似的黄发,”姨妈说道,“他肯定有点鞑靼人血统,你不觉得吗?”
“我不知道。”凯特说。
“那个是‘鞑靼人’吗?”
“我真的不知道,塞尔玛姨妈。”
晚餐上,塞尔玛姨妈提议说由她来办宴席。“什么宴席?”凯特问,但她父亲斜瞟过来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猜得出他的意思:他是想着如果他们设宴庆贺的话,就能让移民局彻底信服。
“我得承认,他们确实是真的结婚,”黑白片里的侦探会这样向上级汇报,“因为新娘家大张旗鼓地为两位新人举办了一场宴席。”
在凯特的想象中,移民局的人喜欢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俚语词[3]。
“不让你的亲朋好友参与你的幸福时刻,这样太自私了。”塞尔玛姨妈这样说着,“对了,理查德和他老婆呢?”
理查德是塞尔玛姨妈和巴克莱姨夫的独子,属于过于自信的那类人,头发永远是精心吹过的。他在华盛顿当政治说客,习惯在发表高见前挺一挺身子,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气,听得见气流吹过他胡子的声音。他怎么也不可能关心凯特幸福不幸福的。
“我想如果你真的不想请我们出席典礼,这也是你的决定,”塞尔玛姨妈对她说道,“我对此不高兴,但这毕竟不是我的事。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应该受邀参加。”
简直就是恐吓。凯特可以想象,要是塞尔玛姨妈没法办成她心心念念的宴席的话,她很可能会举着个标语牌在教堂前面示威抗议。她看向皮奥特尔,他仍然挂着那个巨大的满怀希望的笑容。她又看向塞隆舅舅——她故意跳过了父亲——他正鼓励似的朝自己点着头。
“好吧,”她最后说道,“好吧,我考虑一下。”
“哦,真棒。这真是非常,非常完美,因为我刚刚重新布置了起居室,”塞尔玛姨妈说,“你会爱死我给躺椅上铺的罩布的:这种条纹缎子,贵得要命,但一分钱一分货。我还把每个人的座位都安排好了,起居室现在总共能容纳四十人。五十也行,挤一挤的话。”
“五十人!”凯特叫道。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让她姨妈参加婚礼——她总是这样自说自话,兴奋过了头。“所有我认识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五十个。”凯特对她说。
“哦,肯定有的。老同学啦,邻居啦,学校同事啦……”
“没有。”
“那你有几个?”
凯特想了想。“八个?”她也说不准。
“凯特。光是小朋友学校的人就不止八个了。”
“我不喜欢人多拥挤,”凯特对她说道,“我不喜欢夹在人群中间。我不喜欢因为自己没有不停走动,跟新到的客人打招呼而感到愧疚。”
“啊,”塞尔玛姨妈脸上露出了精明计算的神色,“那么请大家坐下来吃顿小小的便饭如何?”
“这个小小的便饭请多少人呢?”凯特警惕地问道。
“嗯,我那家餐桌只能坐十四人,所以你知道不会来太多的。”
在凯特听来,十四人已经够多了,但总比五十人好点。“嗯……”她犹豫着,然后她父亲抢着插进来说:“来,我们看一看,有你、皮奥德尔,我和邦妮,塞尔玛、巴克莱和塞隆,还有理查德和他老婆,还有……哦,可能还有我们的邻居,希德和罗丝·戈登夫妇——他们在你母亲去世后很照顾我们。还有……那个谁叫什么名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