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9页)
“塞隆。”塞尔玛姨妈仪态尊贵地说道,俨然像在颁布某项特许令。塞隆舅舅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胖乎乎的长满金毛的手十字交错地紧攥在胯部前面。他和塞尔玛姨妈是双胞胎兄妹,所以两人名字的头一个字都是“塞”(其实他们的小妹妹的名字也是这样的),但塞尔玛姨妈是“先出来的那个”——按她自己的说法——因此多少有点家中老大的自信劲儿,而塞隆却是个胆小懦弱的男人,至今未婚,甚至都从未有过任何正儿八经的经历。或者他曾经有过,只是自己没意识到。他似乎总在朝什么眨着眼睛,好像在试图让自己理解这是一种最稀松平常的人类行为,他今晚穿了件黄色短袖衬衫,看不出牧师身份,这让他有种剥去了外皮,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感觉。
“你难道不激动吗?”塞尔玛姨妈问他。
“激动啊。”他重复着,显得忧心忡忡的。
“我们要把凯特嫁出去了!你可真是匹黑马,不是吗?”她在一把扶手椅上坐定,对着凯特说道。与此同时,坐在摇椅上的皮奥特尔把椅子拖过来挨近塞尔玛姨妈。他仍然目不转睛、满怀期待地盯着她的脸,他的脸上也仍是笑容洋溢。“我们都不知道你有人追,”塞尔玛姨妈对凯特说,“我们还担心邦妮会比你早走上圣坛呢。”
“邦妮?”巴蒂斯塔博士说,“邦妮才十五岁呢。”他的嘴角耷拉下来,而且他到现在都还没坐下。他就直愣愣站在壁炉前面。
“坐啊,父亲,”凯特说,“塞尔玛姨妈,我给你倒点什么喝的?塞隆舅舅喝的是姜汁汽水。”
她特意提到姜汁汽水是因为她方才知道父亲只买了一瓶酒——是她的错,她不该把这事交给他来做——所以她希望在晚饭前没人提出要喝酒。然而姨妈说:“请给我来点白葡萄酒。”说完便转向了皮奥特尔,后者仍然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可能从她口中吐出的任何金句珠玑。“来,告诉我们,”她说,“你们是怎么……”
“我们只有红酒。”凯特说。
“那就红酒吧。皮奥德尔,你们是怎么……”
“巴克莱姨夫呢?”凯特说。
“嗯,给我来点红酒吧。”
“你和凯特是怎么认识的?”塞尔玛姨妈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皮奥特尔立马回答:“是她到巴蒂斯塔博士的实验室来。我本来不抱期望的。我想的是,‘住在家里,没男朋友’那种女孩。但她就这样出现了。高挑,头发像意大利电影明星那样。”
凯特起身离开房间。
她拿着红酒回来时,皮奥特尔已经讲到了她的内在品质,塞尔玛姨妈微笑地点着头,看上去像是着了迷。“她有点像我家乡的女孩子,”他这样说着,“真诚,坦率,想什么说什么。”
“这我同意。”塞尔玛姨妈小声嘀咕。
“更重要的是她心地善良。很有思想。”
“哎呀,凯特!”塞尔玛姨妈像是恭喜她似的叫道。
“很会照顾人,”皮奥特尔继续说着,“照顾小朋友。”
“啊。你还会继续下去吗?”塞尔玛姨妈接过酒杯时问凯特。
凯特说:“什么?”
“你结婚后还会继续在学前学校工作吗?”
“哦,”凯特说,她还以为塞尔玛姨妈问的是她的这出假戏打算唱多久,“是的,当然了。”
“她可以不用去的,”皮奥特尔说,“我可以养她,”说着他甩出一只手臂,动作幅度惊人,险些打翻自己的酒杯(很不幸,他也要了酒),“如果她愿意,她现在就可以辞职。或是去上大学!上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我会出钱。她现在由我负责了。”
“什么?”凯特说,“我不是由你负责!我是由我自己负责的。”
塞尔玛姨妈发出啧啧声。皮奥特尔只是微笑着环顾屋里的其他人,仿佛在邀请他们分享自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