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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就来讲一讲我决定完成这本书那天的事,以此来结束这本书。两个星期前,当我再次坐在我们的桌子旁,试着构想另外一个故事时,看到一个骑马的人从伊斯坦布尔方向的路上过来。最近都没有人给我带来他的消息,或许因为我善于对访客们守口如瓶,所以也不太相信以后他们还会再来。但一看到这位身着披风、手持阳伞的奇特旅客,我马上明白他是来找我的。他还没进到屋子里,我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的土耳其语与“他”的有着同样的错误,只是不像“他”那么多。不过,进屋之后,他马上换成了意大利语。看到我酸着脸未作任何回应后,他用蹩脚的土耳其语说,他以为我至少听得懂一些意大利语。随后,他说,他从“他”那里得知了我的名字及我是谁。回国后,“他”写了一堆书,描述他在土耳其人之间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冒险经历,以及那位热爱动物与梦境的苏丹,还有那场瘟疫和土耳其人民、我们宫廷的规矩及战争中的规则。由于贵族,特别是贵妇人之间,刚开始流行对神秘东方的好奇,“他”的文章大受欢迎。“他”的著作拥有许多读者,同时“他”在各个大学里讲课,变成了富人。此外,“他”的文章中的浪漫激情虏获了昔日的未婚妻,使她完全不顾年龄问题,与丈夫离了婚;他们结了婚,买回了因家道中落而卖掉了的家族旧宅,在那里住了下来,将房子和花园整修成了原来的样子。我的访客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曾赞赏“他”的著作而造访过“他”家。“他”非常客气,给了访客一整天的时间,回答了他的问题,并再次讲述了“他”在自己书中所写的冒险经历。就在那时,“他”详详细细地谈到了我。“他”正在写一本关于我的、名为《我所熟知的一名土耳其人》的书,在书中,“他”准备把我一生的故事呈现给“他”的意大利读者,从我在埃迪尔奈的童年开始,到“他”离开我的那一天,并且还将辅之以“他”个人对土耳其人的特性的评价。“您跟他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我的访客说道。接着,为了给我一个惊喜,他回忆了他读过几页的那本书中的一些细节:童年时期,我无情地痛打过附近街坊一位儿时友人后,我感到了羞愧,伤心地哭了;我很聪明,六个月内就全盘掌握了“他”教给我的天文学;我非常爱我的妹妹;我笃信我的宗教,总是做礼拜;我很喜欢樱桃果酱;我对继父的职业——缝被工作特别感兴趣,等等,等等。在他对我表现出了这么多兴趣后,我知道不能冷淡对待这个笨蛋,像他这样的人必定充满好奇,于是我带他逐个房间逐个房间地参观了我的屋子。后来,他对我的儿子和他的伙伴们在花园玩的游戏深深着迷,不仅是棒击木片,他还让他们讲了捉迷藏、跳马以及他所不太喜欢的骑长驴等游戏的规则,并记在了本子上。这时他说,他是一个土耳其人的朋友。当我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而在下午带他参观我们的花园,介绍盖布泽以及多年前和“他”一起居住过的屋子时,他又说了同样的话。当我们在他相当感兴趣的食品储藏室里小心翼翼地走在果酱瓶与泡菜坛、橄榄油与醋罐子之间时,他看到了我请一位威尼斯画家画的油画肖像,这时,他又进一步地像是透露什么秘密似的说,事实上,“他”并不是土耳其人真正的朋友,“他”直言不讳地写出了他们丑陋的事。“他”写道,我们现在正在走下坡路;“他”像谈论塞满旧垃圾的脏碗柜一样谈论我们的头脑;“他”说我们不会再有好转了,除了向他们投降,我们没有其他的出路;而此后我们会有数百年一事无成,只能模仿我们投降的对象。“但是,他本想拯救我们的。”我插嘴,希望他就此打住。他立刻回答说,没错,“他”甚至曾为此而为我们制造了一个武器,但我们不了解“他”。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这部机器就像在暴风雨中触了礁的海盗船残骸一样,陷在了令人作呕的沼泽里。接着,他又补充说,是的,“他”的确曾经非常非常想要拯救我们。但这并非意味着“他”就没有魔鬼般的邪恶。所有天才都是这样的!他拿起我的肖像,一边仔细端详,一边嘟囔着一些关于天才的话:如果不是落入我们手中当了奴隶,而是在自己的国家过自己的人生,“他”甚至可能成为十七世纪的达•芬奇。后来,他回到了他所喜欢的有关邪恶的话题,说了一两个他脑中大约记得的关于“他”贪财的流言。“奇怪的是,”他随后说道,“您根本没有受他影响!”他说,他已经了解了我,喜欢上了我。他还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之情:他无法理解,共同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两个人,彼此为何如此不相像。他没有如我担心的那样问我要我的画像。把画放回原处之后,他问我,他是否可以看看那些被褥。“什么被褥?”我疑惑地问道。他显得相当惊讶,问:“你不是靠缝制被褥来打发时间的吗?”这时,我决定把那本已经十六年没碰过的书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