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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找到操作这个武器的人员,我们费了很大劲儿。谁也不愿意进入这个可怕的不明机械里。霍加放话出去,将提供丰厚的酬劳。我们让人沿街传布消息,派人去了城里、造船所与大炮铸造厂,并在咖啡馆的游民、无家可归者与喜爱冒险的人中间找寻人手。即使我们找到的人克服恐惧进入了这个铁堆里,也大多很快就逃走了,因为无法忍受挤在这个铁甲虫里,操作热得发烫的整速轮。夏末,当我们能够开动这个机械的时候,多年来为这项计划积蓄的钱也已告罄。在好奇的人们困惑而惊骇的注视下,这个武器笨重地动了起来。胜利的呼喊声中,它向一座想像中的堡垒发起了进攻,摇摇晃晃地发射炮弹,然后停了下来。资金继续从各个村庄及橄榄园涌来,但因为费用太高,霍加只好遣散了我们召集来的人员。

冬天在等待中过去了。远征归途中,苏丹驻留在了他非常喜爱的埃迪尔奈。没有人来找我们,只有我们俩在一起。上午皇宫没有人聆听我们的故事,晚上也没有官邸的人款待我,因此我们没什么事做。我请一位来自威尼斯的画家为我绘制肖像,并学习乌德琴,以此来消磨时间;霍加则时不时地到库勒底比去看看他派了一个看守人守卫的武器。他也不是没有到处为它加点东西,却又很快厌倦了。我们最后共度的那些个冬夜里,他没再提及这个武器,也没谈论要用它来做的事情。他突然显得缺乏活力,但不是因为失去了热情,而是因为我没再把他的激情给鼓动起来。

晚上多数时间我们都在等待,等待着风雪停止,等待着深夜小贩最后的叫卖声经过,等待着炉火减弱再多添柴火,等待着金角湾对岸最后一盏灯熄灭,等待着怎么也不来的困意到来,等待着早上的宣礼词。在这样的冬夜里,我们很少交谈,经常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这样的晚上,霍加突然说我改变了很多,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的胃开始翻腾,背上开始直冒冷汗。我想反驳他,说他错了,告诉他自己一直是原来的样子,我们很相像,他应该像以前那样注意我,我们仍然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谈论;但是,他说的没错。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靠放在墙边的肖像,那是当天早上才拿回来的我的画像。我变了。大啖美食佳肴后,我变胖了,有了双下巴,肌肉松弛,行动迟缓。更糟的是,我的脸也完全不一样了。经过那些宴会的狂饮与纵情声色,一种低俗的神色悄悄爬上了我的嘴角,加上不在正常时间睡觉及酩酊大醉,让我两眼无神。就像对自己的生活、对这个世界和对他们自身感到满意的那些笨蛋们一样,我显露出了一种粗鄙的自得模样。但我知道,我很满意自己新的状态,我什么也没说。

后来,直到得知苏丹点召我们及我们的武器到埃迪尔奈加入军队之前,我一直反复做着同样的梦:我们身处威尼斯一场化妆舞会,它令人恍惚地想起伊斯坦布尔的宴席。当我母亲和我未婚妻拿下她们脸上的“普通女人”面具时,我在人群中认出了她们。而当我摘下面具,满怀希望她们也会认出我时,不知怎么地,她们却不知道那就是我。她们手握面具指着我身后的一个人。我转身看去,发现这个人是霍加,他会知道我就是我。然后,我走向他,希望他认出我。而这个是霍加的人一语不发地拿下了面具,我吓了一跳。一股罪恶感让我从梦中惊醒——面具底下出现的是,我年轻时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