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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地图已被我们画满了记号和数据,但仍然找不出城里瘟疫散播的任何逻辑。现在苏丹的禁令已经开始实施,而且持续了三天多。禁卫军守在市场的出入口、主干道、码头,拦下行人并询问他们:“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从哪里来?”他们把胆怯、吃惊的旅客及闲逛的人们送回了家,免得这些人染上瘟疫。得知市场封闭和翁卡潘的日常活动趋缓后,我们把最近一个月收集到的死亡人数资料写在小纸片上,钉在墙上,思索着。就霍加看来,等着找出瘟疫是依何种逻辑散布,无异于白费力气,而如果我们想保住项上人头,必须编出一些东西来应付苏丹,以便争取更多的时间。

许可证制度也就在这个时候出台了。禁卫军首领把许可证分发给了那些被认为有助于维持商业活动及城市供给的人。当我们得知首领从这项许可证制度中赚取了大笔金钱,不愿付费的小商人们已开始准备叛乱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数字中的逻辑。霍加正跟我谈到大宰相柯普鲁吕计划与这些小商人结盟共谋时,我打断了他的话,告诉他死亡数字中的逻辑,并努力让他相信,瘟疫已经慢慢退出了边缘街区及贫苦地区。

他对我的话不是很信服,但仍把准备时间表的工作交给了我。他说,他写了一个转移苏丹注意力的故事,这个故事不带任何意义,所以没有人可以从中作出任何结论。几天后,他问道,人是否可能编造出一个让人乐于听读,却没有什么寓意或意义的故事。“就像音乐?”我说。霍加看来相当惊讶。我们讨论着,认为这个理想的故事应该有一个像童话一样纯真的开场,主要内容又必须如噩梦般令人惊骇,同时结尾要像未能结合的爱情故事那样是个悲剧。他进宫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愉快地熬夜聊着,紧张地工作着。隔壁房间中,我们的左撇子誊写员朋友正为霍加尚无法安排完成结局的故事,誊写着开场部分的漂亮文稿。到了早上,借着手中有限的数据,我从几天来努力得出的综合因素中作出结论:瘟疫将在市场夺走最后的人命,并于二十天内在城里绝迹。霍加并未询问这项结论的依据,只是说这个解救日太遥远,要我把时间表改为两周,并以其他数据隐藏瘟疫的持续时间。对此我并不那么乐观,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霍加当场就时间表中的某些日期编了几行诗,塞给了就要完成工作的抄写员,同时要我画一些图来说明这些诗句。临近中午,他急急忙忙让人用蓝色大理石纹封面装订好论文,带着它出了门。出门时,他显得抑郁、烦躁。他有点怕。他说,他对那些他塞进故事里的鹈鹕、长翅膀的牛、红蚂蚁和会说话的猴子要比对时间表更有信心。

晚间回到家时,他显得兴高采烈,随后的三周也一直洋溢着这种生气勃勃的情绪,因为他彻底说服了苏丹相信他的预言是正确的。刚开始他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第一天,他一点也不抱希望。聆听一位声音优美的年轻人朗诵他的故事时,苏丹身边有些人甚至笑了出来。他们当然是故意这样来贬低霍加,减少君王对他的喜爱,但苏丹让他们肃静并斥责了他们。他只问霍加,根据什么迹象作出了瘟疫会在两周内结束的结论。霍加回答,一切都包含在故事中。而这是个没人能听得懂的故事。接着,为了取悦苏丹,他对充斥在宫中内院与每个房间的各色猫咪表示出了喜爱之情,这些猫是从特拉布宗用船运来的。

他说,第二天进宫时,宫中已分成了两派:一派希望取消城里实施的各种防疫措施,这派人士包括皇室星相家瑟特克先生;另一派支持霍加的人则说:“就算让这座城市屏住呼吸,也别让在城中游荡的瘟疫恶魔呼吸。”看到死亡人数一天天地减少,我充满了希望,但霍加仍非常忧虑。有传言说,第一派人士已与柯普鲁吕达成协议,准备发动政变,他们的目标不是战胜瘟疫,而是要摆脱他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