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与城市(第4/14页)

我对这城市的幻觉就是这样——青春、肉欲、色情,同样也因天真和欢乐而沉醉,被金黄、绿色、深褐色的神奇光芒照耀得新奇而美妙,我在这种光芒中看见了城市。因为,这就是光芒,不会是任何别的东西。我在这种光芒里看到了这城市,后来我永远无法忘记,它是如此奇特、迷人、无法感知。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始终觉得它来自另外一种生活,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最重要的就是这光芒——啊,它超过别的一切,就是这光芒,这色调,这神奇光芒的肌质。在这光芒中我看见了城市和大地,正是这光芒使之变得神奇而美妙。这是金黄、浓艳的光芒,充满了收获的明艳的金色光泽。这光芒因妇女丰腴的肉体而变得金黄,和她们的四肢一样丰腴,和她们欢悦的眼睛一样真实、直白、温柔,和她们的头发一样梳理得整整齐齐、令人痴狂,和她们芳香的住所、西瓜般沉甸甸的乳房一样难以用言语表述清楚。这光芒就像晨曦一样金光灿灿,穿过陈旧的玻璃窗,照进古老、幽暗的住所。这种深褐色的光芒中渲染了一种金黄、浓重的褐色,就像清晨矗立在城市街头的古老石砌建筑一样。这光芒也是蓝色的,就像高大陡峭的建筑物正下方的早晨一样,垂直、凉爽而忧郁,在晨雾中朦朦胧胧。清澈、凉爽、蓝色海水轻摇的港口在晨曦中镶上了一道欢快的金边。

在那个用百叶窗遮住了晨光的巨大、黑暗的房间里,这束光芒呈黄褐色;在房间里,放纵的女人们躺在胡桃木床上,性感、热情地摆动着四肢。这光芒呈褐金色,就像磨碎的咖啡,商人,也像他们居住的胡桃木房子;这光芒呈褐金色,就像古老的砖砌建筑,散发着金钱和商业的气息;这光芒呈褐金色,就像透过黑黝黝的桃花心木栅栏的晨曦,那儿有鲜啤酒、柠檬皮和安哥斯特拉皮苦味药酒。接着,又是黄昏时分戏院里的纯金色,带着纯金般的热情和色泽照耀在女人纯金色的胴体上,照耀在厚厚的红色毛绒上,照耀在强烈、渐渐散去的陈腐气味上、照耀在镀金的一捆捆稻束、一个个爱神和一个个象征丰饶的羊角上,照耀在人们性感、强劲的淡金色气味上,而在大饭店里,这光芒是金光灿灿的,但却像又粗又壮、光滑温暖的条纹大理石柱子一样,就像在深色圆瓶里尘封多年的佳酿,就像天花板上玫瑰色云朵里的金发裸体女人的美艳胴体。此外,这光芒完美而丰富,呈褐金色,就像秋日里宜人的田野;这是丰富饱满的金黄色,就像收割过的田野,呈红铜色,堆放着一束束饱满的赤黄色玉米,在那些巨大的仓库里贮藏着熟透了的、香气四溢的苹果。

这些光芒的色调和纹理形成了我对城市和大地的幻觉。

我对城市的幻景来自上千个孤立的来源,来自书页,来自旅行者的讲述,来自布鲁克林大桥的美景——它气势如虹、振翅高翔,而且也来自桥索奏起的欢歌与旋律,甚至也来自头戴圆顶礼帽正在桥上前进的小小人影——这一切,以及上千件其他的东西,共同构成了我头脑里关于这个城市的图画。时至今日,不知怎的,这个幻景已经强有力地、欢欣鼓舞地、根深蒂固地进入了我所做、所思、所感的一切。

我对城市的幻景不仅通过那些形象和物体向外绽放着光芒,就像大桥的美景一样,这些形象和物体的确能够唤起这种幻景;而且它还朦朦胧胧、强有力地与整个大地的幻景交融在一起,与我血液的化学成分、律动交融在一起,与那些没有明显关系的百万个事物交融在一起。它随夜晚街道上某个女人的笑声而来,随乐声和华尔兹舞曲而来,随低音提琴悠扬的旋律而来;它出现在四月青草的气味里,出现在风中隐约传来、时断时续的叫喊里,出现在礼拜日下午炎热的昏睡和疲倦的嗡嗡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