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门(第10/27页)
所以,我无法相信父亲已然离世。晚上我躺在母亲的寄宿公寓里,躺在床上静听风吹枯叶的哗啦声,远处传来狗吠声,我感到黑暗、古怪、隐秘的时间在我周围流动,我想起了自己的生活和这个屋子,想起百万个有关时间的奇怪、神秘面容,想起了黑暗的时间,想着,感受着,想着:
“十月又来了,又来了……我又回到了家中,可是父亲已经死了……这就是岁月呀……岁月……岁月……我现在何去何从?该做什么?因为十月已经来了,然而,生活中的某些精彩已经结束,我们全都感到迷惘。”
夜里,暴风雨摇晃着这幢房子——这座老屋,母亲的寄宿公寓——我曾在这里见证了哥哥的死。夜色中,破旧的房门摇晃着,嘎吱作响,黑暗逼近屋子,充斥在整个屋子里。黑暗在夜色里温柔、神秘地运动着,触手可及,充满了整个屋子。我躺在哥哥的房间下面,成千上万悲伤的时刻和回忆以各种神秘的身影出现,在我身边来回游走。暴风雨摇晃着房子,某种东西在强劲的大风中嘎吱作响。
狂风在夜色中拼命向我们袭来。黑暗在房子里来回移动,虽然无声但却能感觉得到——就像幽灵在母亲的公寓里喘息,就像怪兽或者朋友在我耳畔预言沉默且难以忍受的逃离。黑暗和风暴,它不停游走在我的身边,在我生命的边缘巡游,永远在我身边,跟随着我,在我的体内轻言细语:
“孩子,孩子——跟我来吧——今晚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哥哥的坟墓吧。和我一起去那个多年前埋葬了年轻少年的地方吧。今晚和我一起去他们重新散步、活动的地方吧。你会再次看见你哥哥的脸,听到他的声音,看见他和其他年轻的逝者一起从坟墓里出来,朝你走来,一如既往,在十月里向你讲述他们的逃离、成功、黑暗中的快乐,告诉你一切都将再次发生。”
而我会躺在那儿思索:
“十月又来了——又来了——”我感到黑暗围绕在自己身边,不敢相信父亲竟会死去。我寻思着:“奇怪而孤寂的岁月又来了……我又回家了……回家了……难道它不再像从前那样伴随着我们了吗?”——黑暗仍然游走在我周围,我心想:“这就是我从小熟悉的黑暗吗?我以前不就是躺在这里,感受着身边的这些黑暗吗?……我们不正是在十月的晚上听见了远处的犬吠吗?”我接着想:“狗吠声难道没有被风吹散吗?……我听见街头的枯叶在风中乱舞……强劲的大风呼呼直吹……我听见僵硬的枝干在强风中嘎吱作响……听到某种东西在夜色里咯咯地响着……正如我们所想的一样,我想起了所有那些已经离开、永不再来的人们,想起了那些躺在地下的朋友和兄弟……哦,十月不是又回来了吗?”我大声喊叫着。“一切如故?”……我听见黑暗还在母亲的公寓里缓缓徘徊,我躺在黑暗中,不停地想着,感受着,想着。
“如今,十月又归来了,但是我们这里的十月和别处的十月并不相同。这个成熟、收获的月份又来了,弗吉尼亚的栗子也熟透了。寒霜使四季温和的音乐变得高亢,世间的一切生物都开始返家。这个国家幅员辽阔,各地的十月并不相同。在缅因州,寒霜像铁钉一样,锋利而猛烈地降临。仅仅一周,所有的树木、色彩明艳的树叶骤然变了色:枫叶变成了艳丽的红色,其他叶子变成了淡黄色。在林间漫步时,它们就会落在你的周围,就像破碎的阳光一样,你很难说清哪个是摇曳在地上的阳光,哪个是落叶。
“与此同时,帕利塞兹丘陵正在融入一团团斑驳的色彩之中,这个季节大摇大摆地袭过全境,随后南方葱茏的山间树木开始泛黄、枯萎。当俄亥俄州的孩子们闻到燃烧的柴木烟味时,他们会说:‘我敢打赌,密歇根州的森林着火了。’北卡罗来纳州的山民正在打猎;他和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猎狗在外面待得很晚,一轮明月从崎岖的山岗爬了上来;他在外面待得那么晚,他的朋友会对他说些什么呢?他们肯定会天真地狂笑着说:‘伙计,你要是夜不归宿的话,你的黄脸婆绝不会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