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孩子(第8/17页)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那么是哪个?”
嗯,我只是看着他,微笑着。我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他。“我从不会吹嘘自己的孩子,”我说,“你自己会发现的。”
不过——我得告诉你——你自己也知道,我抚养了一大帮孩子,对你们我很了解。你要相信我的话——最出色的要算——葛罗夫了。
那时候,每当我想起葛罗夫的时候,总会看见他坐在那里,神情冷峻且真挚——鼻子紧贴着窗户,和那天早晨途经印第安纳州时的样子一样。
整个上午,我们一直沿着沃巴什河岸前行——这条河流经印第安纳,曾有一首关于这条河的歌——所以,整个上午我们都沿河而行。我和你们几个孩子坐在一起,经过印第安纳,前往圣路易,去看博览会。
葛罗夫坐在那里,安静且认真地眺望着窗外,他一动不动,就像个大人似的坐在那里。他只有十一岁半,但是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更加理智,判断力、理解力更强。
他就坐在这儿,紧挨着一位有身份的男子,眺望着窗外。我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也从未问过他的名字,但你听我说!他的确是个相貌英俊、穿着得体、心地善良、坦诚的人,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葛罗夫。葛罗夫坐在那儿看着窗外,然后看了看那位绅士,面容冷峻且诚挚,就跟大人一样,然后问道:“这一带种的是什么作物,先生?”嗯,那位绅士仰起头,哈哈地笑了笑。“嗯,让我想一想再告诉你吧。”他说,然后,他们二人开始攀谈起来,葛罗夫沉浸在其中,表情也很庄重。他向对方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诸如此地种有哪些种类的树木、农场有多大,各种各样的问题,那位绅士都做了回答。最后我说:“哎呀,葛罗夫!我觉得你不该问那么多问题。你打扰这位先生了。”
那位先生向后仰了一下脑袋,笑了起来。“你不要管这孩子。他没做错什么。”
他说,“他一点都没打扰我,如果我知道他所提问题的答案,我就会告诉他的。如果我不知道,那么我就会如实相告。但他没做错什么,”他边说边把胳臂搭在葛罗夫的肩头,“你不用管他了,他一点都没打扰我。”
我仍然能想起他那天早晨的样子,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头发,脖子上有一块胎记,他的神情是那么冷峻,那么严肃,那么真挚。他坐在火车车窗前,眺望着窗外的苹果树、农场、畜棚、房屋、果园,沉浸在其中,我心想,这是因为一切对他既陌生又新鲜的缘故吧。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每每想起,总会历历在目,好似发生在昨天一样。现在,你们弟兄几个有的离开了人世,有的已经长大离开,一切都和当时不同了。但是那天早晨你们全都跟我在一起,我以为自己能够回忆得起别人的眼光,但不知道怎的,却想不起来。然而,我仍然能够想得起那个早晨,我们途经印第安纳,一路沿河前行,赶往博览会时葛罗夫的模样。
3
尤金,你还能记起葛罗夫昔日的样子吗?我指的是他的胎记,乌黑的眼睛,橄榄色的皮肤。那块胎记总露在外面,因为他经常穿着孩子们习惯穿的水手衬衫。但我觉得葛罗夫离开人世的时候你还太小……几天前,我看过那张老照片。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是爹妈、兄弟姐妹一起站在伍德森大街房子前的那张照片。你不在里面,尤金。你还没出生呢。拍照片的时候你还没来到世上呢……过去一有机会我们就会说你是挂在天堂里的一条抹布,你往往会气得发疯,这事你还能想得起来吗?
你就是那个婴儿。你婴儿时就那副模样。照片上没有你,对不对?……前几天我看过那张照片。我们都在上面。我的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当你看到我们当时的样子——黛西、本恩、葛罗夫、史蒂夫等所有人——那么看看现在!死的死,长大的长大,离开的离开。当你努力弄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很滑稽?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很古怪?你上过大学,应该知道答案,如果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